月光在堂屋青砖上碎成银屑，叶盛阳后腰撞到神龛时闻到了线香灰烬的焦苦味。
唐志强手里的裁纸刀第三次刺过来，刀尖堪堪擦过他耳垂钉进木质雕花里，飞溅的木刺在他颈侧划出血线。
"你他妈图什么！"叶盛阳揪住对方油腻的衣领往供桌底下撞，铜烛台摔在地上发出空响。
檀香木雕的送子观音从神龛跌落，半张脸沾着唐志强喷溅的口水，慈悲笑容被月光照得阴森诡谲。
唐志强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后槽牙沾着黑血的豁口喷出腥气："他们求财我送财，他们求子我送子——"他脖颈青筋暴起，裁纸刀在青砖上刮出火星，"不过送的都是黄泉路上的引魂童子！"
供桌下突然滚出个彩釉陶罐，暗红色液体顺着裂缝汩汩渗出。
叶盛阳瞥见罐身贴着的褪色喜字，想起三天前在镇卫生院档案室看到的失踪孕妇名单，胃部猛地抽搐——那些装在陶罐里的，恐怕从来都不是保胎药。
"五通神要的可不是香火钱。"阴影里传来孙二神沙哑的低语，他枯枝似的手指正沿着八卦镜裂痕涂抹朱砂。
唐志强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裁纸刀凌空划出寒光："装神弄鬼的老东西！"
刀锋即将刺中孙二神花白鬓角的刹那，老头脚下那滩黑水诡异地凝结成冰。
唐志强整个人后仰着摔在碎瓷片上，黑绸唐装被划开十几道口子，露出胸口用朱砂画着的倒悬婴孩图腾。
叶盛阳飞扑过去夺刀，膝盖压住对方肋骨时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唐志强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指甲深深抠进他小腿肌肉，浑浊瞳孔里泛着癫狂的快意："你以为砸了铜蟾蜍就破了局？
那些没睁眼的婴灵早顺着血脉找宿主去了......"
陈苦主突然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老人跪坐在翻倒的供桌前，手里那张泛黄B超单被月光照得惨白，1998年7月的诊断记录下，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还阴债"三个字。
"你说能让我闺女投胎到好人家！"老人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抓起碎瓷片就往唐志强脸上招呼，"我亲手把囡囡的胎盘埋在石榴树下，结果你拿去喂了铜蟾蜍！"
唐志强偏头躲过致命一击，瓷片在他耳廓豁开道血口。
他趁机翻身把叶盛阳掀翻，染血的牙齿咬向对方咽喉："你们这些蠢货活该断子绝孙！"
腥臭味扑面而来的瞬间，叶盛阳摸到了滚落在香灰里的铜烛台。
金属冷意刺入掌心时，他听见孙二神急促的咳嗽声，八卦镜裂痕里渗出的朱砂正化作血雾弥漫。
"当啷！"
裁纸刀被铜烛台击飞的脆响惊醒了房梁上的蝙蝠，黑压压的翅影扫过陈苦主浑浊的泪眼。
叶盛阳喘着粗气撑起身子，烛台尖端抵住唐志强剧烈起伏的喉结，月光给凶器镀上森冷银边。
供桌上残存的线香突然齐齐爆出火星，孙二神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按在八卦镜中央，镜面裂痕里渗出黑红色液体，竟与唐志强胸口的图腾如出一辙。
夜风卷着纸钱从门外灌进来，那些印着"早登极乐"的金箔在半空燃起幽蓝火焰。
叶盛阳手腕翻转，裁纸刀在唐志强咽喉处压出血珠。
供桌上燃烧的线香突然发出爆竹般的脆响，炸开的火星落在他手背烫出红痕。
他闻到了混合着血腥味的檀香气，余光瞥见孙二神枯瘦的手指正在八卦镜边缘画着某种符咒。
"那些陶罐里的胎盘，"刀尖又逼近半寸，"都喂给了铜蟾蜍？"叶盛阳感觉到膝盖下的躯体在颤抖，唐志强胸前的倒悬婴孩图腾被冷汗晕开，朱砂顺着肋骨淌成血溪。
唐志强突然咧开染血的嘴："你该问孙二神，当年谁在祠堂后墙..."话未说完，他喉咙里爆发出凄厉惨叫。
供桌上八卦镜裂痕中渗出的黑血竟像活物般蠕动，顺着香灰痕迹爬向唐志强的脚踝。
"当心！"陈苦主突然扑过来撞开叶盛阳。
老人干枯的手掌抓着半块碎瓷，在唐志强大腿上划出深可见骨的血口："还我闺女的命来！"浑浊的眼泪砸在青砖上，和血水混成暗红色的溪流。
孙二神咳嗽着用鞋底碾碎爬动的黑血，八卦镜突然发出玻璃炸裂的脆响。
叶盛阳刚要起身，发现唐志强胸前的图腾竟在月光下开始旋转，那些倒悬的婴孩睁开了没有瞳孔的眼睛。
"他在撒谎！"唐志强突然嘶吼着指向孙二神，染血的指甲抠进地砖缝隙，"三年前中元节，是他让我在镇医院..."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打断的话语化作夜枭般的怪笑。
叶盛阳突然注意到孙二神道袍下摆沾着暗红色污渍，与陶罐裂缝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孙二神枯树皮似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后生仔觉得，疯子的话能当真？"他抬手将八卦镜翻面，镜背雕刻的饕餮纹竟开始吞噬流淌的黑血。
唐志强突然抽搐着蜷缩成虾米状，嘴里吐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
叶盛阳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他想起三天前在镇卫生院后巷，确实看见孙二神往焚化炉里扔过什么东西。
当时老头说是驱邪的符纸，但空气里分明飘着蛋白质烧焦的腥味。
"你们看地上！"陈苦主突然发出惊叫。
原本洒落的香灰不知何时聚成漩涡，正以八卦镜为中心逆时针旋转。
唐志强吐出的血沫在灰烬上写出血字，赫然是"孙二神"三个篆书。
孙二神花白眉毛突然抖动，袖中滑出枚青铜铃铛。
铃声响起瞬间，房梁上栖息的蝙蝠轰然炸群，黑压压的翅影中传来唐志强癫狂的笑声："老东西的锁魂铃...咳咳...你怕我说出祠堂底下的..."
话未说完，整座祠堂突然剧烈震颤。
供桌上的蜡烛齐齐折断，蜡油在地面凝成狰狞的鬼脸。
叶盛阳踉跄着扶住神龛，看见孙二神道袍无风自动，青铜铃铛表面浮现出与唐志强胸口相似的婴孩图腾。
"地...地龙翻身？"陈苦主趴在地上颤抖如筛糠。
叶盛阳却看见青砖缝隙里渗出黑红色液体，这些液体正沿着八卦镜裂开的纹路汇聚，逐渐在地面勾勒出巨大的五通神像。
唐志强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手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脱落。
瓦片如雨坠落，孙二神在摇晃中仍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按在旋转的香灰漩涡上，声音突然变得年轻浑厚："时辰到了。"叶盛阳瞳孔骤缩——老头手背上赫然浮现出与唐志强一模一样的倒悬婴孩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