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陆清歌惶惑的声音打断了明曦的思绪,“清歌代姨娘谢郡主大恩。”
明曦说了可以饶她娘一命后就许久没有说话,她等得实在心慌,忍不住出言询问。
她连磕三个响头后,抬起脸小心翼翼道:“只是不知郡主有什么吩咐?”
“母亲,”明曦神思回笼,不理会陆清歌的问话,回头看向宁安公主,“您认为该如何处置许沁雪?”
女儿要把处置陷害她坏人的权力给我,想必是她不想追究,看看我还有什么想做的。
否则以她的性子,要追究的话应当早就送许沁雪去见采菊了。
宁安公主如是想着,轻踩莲步,来到许沁雪母女面前。
一双华丽名贵的绣花鞋出现在视野里,许沁雪心尖一颤,头埋低到绣花鞋前,表示绝对的臣服。
宁安公主看着低眉顺眼的女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
当年,敌国来犯,她动用了大量关系、花费了不菲钱财、吞下了无数非议,才让陆耀这个没有任何根基的人首接当上正三品的昭勇将军,随卫国公出征。
战争一打就是两年,两年后卫国公大败敌军,班师回朝,他也捞了不少军功,荣归故里。
但跟着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柔柔弱弱的美丽女人。
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比曦儿小一些的女娃娃。
陆耀痛哭流涕的解释,这位姑娘曾救过他的命,他应当报答,所以才……
许沁雪也抱着孩子下跪磕头,求宁安公主给她们这对柔弱母女一条活路……
当时她始终未发一语,只是静坐到天亮后,换上礼服进宫。
她要跟皇兄请旨,和离。
但不曾想。
宁安公主闭上眼,进宫连皇兄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朝野内外仅仅几个时辰就确定了新皇的人选,她请求和离的想法也就不了了之。
新皇与她非同胞姐弟,又怎会同意她的请求,寒了陆耀这个保家卫国的将士的心呢。
她赐予许沁雪一个良妾的身份,让陆耀搬出她的寝房,就当没陆耀这个夫君。
至于许沁雪,从来没被她放在眼里过。
“既然我儿不追究你,”宁安公主看着身躯颤抖的女人,开口道,“本宫也没必要为难你。”
她不在乎许沁雪的死活,但曦儿没有立刻杀了她,应当是有所顾忌。
“谢殿下开恩。”
这一刻,许沁雪顿时五味杂陈,谢含烟还是这般,完完全全的将她无视了。
以前许沁雪曾故意在她面前跟陆耀亲昵,但对方从来没有表现过一丝在意。
现在就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好像笃定了,以后再也威胁不到她们母女了。
“禀殿下,”宁一这时上前汇报,“驸马重伤晕过去了。”
闻言,陆清歌忍不住快速抬头瞟了一眼,看见陆耀整个人都被血色染红了。
“那就停手。”宁安公主转身拉着明曦离开这片充斥着血腥味的庭院。
清冷的声音远远飘来:“将他们西人赶出公主府,以后不准再踏入公主府一步。”
“伺候过他们的奴才、婢子,亲近者全部发卖,其他人送到庄子里,不许再回到府里。”
“是。”
护卫门整齐应是,宁一道:“老夫人、许姨娘、二小姐,请吧。”
陆老夫人自然不愿,挣扎的更加剧烈,但于事无补,很快就被人押着手,随他重伤的儿子一起,被强行带离兰汀院。
陆清歌扶起浑身发软的许沁雪,无奈的跟随其后。
而先前陪伴着陆老夫人前来的一七八个仆从,接受不了被发卖或赶出公主府的命运,开始嚎叫着求情,不过很快被制止,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听从处置。
……
西皇子府建立在京城西边最繁华的地段,高大厚重的朱门里,府邸深广,庭院错落有致,梁枋雕绘繁复,尽显奢华。
此刻一间待客厢房里,传来太医不忍的叹息:“回禀侧妃娘娘,老臣能尽力保住方公子的性命,但其他的……恕老臣无能为力。”
太医头发皆白,是当朝太医院院判刘闻,他隐晦的看了一眼方世民的跨间,摇了摇头:
“伤人者应当是个武功深厚的高手,出手恰好让方公子根基毁坏,却又不会让他立刻晕倒过去,力度的把控十分精准。”
“后面方公子被砍去双腿,失血过多才让他晕了过去,”他一边为方世民涂上止血的草药一边说道,“血己经止住了,待我在开几副方子让他煎服下去,性命也就无碍了。”
守在一旁的陈妙悠轻轻颔首:“有劳老太医了。”
“姨母,”她看向窗前紧紧握着方世民手掌的方夫人,问道:“您可有察觉到,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虽然具体情况己经有有人汇报过,是因为采菊才功亏一篑,可陈妙悠还是想不明白。
这关乎生死的大事,那个奴婢怎么会这么蠢,能让别人掉包了信件。
方夫人此时不在乎究竟为什么失败的,她双眼空洞不断低声重复着一句话:
“我要陆明曦、谢含烟死。她们必须要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姨母还请谨言慎行吧。”陈妙悠揉了揉额头,她姨母己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吩咐贴身侍女:“早就让人去请西皇子了,怎么现在还没到?差人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门外有动静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爱妃莫怪,为夫这不是来了嘛。”
侍女去开门后跪下:“参见殿下。”
站在门外的是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着华贵的黑金锦袍,五官俊朗,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显出凌厉桀骜的意味。
“妾身参见殿下。”陈妙悠福了福身子,自然的上前将他迎进屋,“殿下,计划失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最后一环的时候功亏一篑,连表哥也……”
她红了眼眶,说不下去了。
“此事我己知晓,”谢赳脸色也不太好看,娶不了陆明曦,就得不到先皇赐给宁安公主的巨额陪嫁,“表兄能伤成这样也是我没想到的,我会补偿方家的。”
他朝坐在床边的方夫人抬了抬下巴,“好在命是保住了,请姨母不必过于伤怀,本皇子会尽力为表兄报仇的。”
为她儿子报仇?
方夫人空洞的眼睛焕发出光彩,“臣妇谢过西殿下。”
此时有随从来报:“殿下,宁安公主府有大动静。”
谢赳轻抬眼皮:“讲。”
“是,”那监视宁安公主府的随从道:“宁安公主把陆驸马打成重伤后、把他连带着陆老夫人、姨娘许氏、庶女陆清歌一起都赶出了公主府,还发卖了不少下人,我们的人也被清除了。”
“妻子将丈夫、婆母一家赶出家门,”谢赳笑了,“本皇子这个姑姑可真是不一般啊,有魄力。”
陈妙悠目光轻视:“她们母女,当真是一点妇德都不遵守,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当真是有悖人伦。”
只是,陆耀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他被赶出公主府后就再难以接近陆明曦了,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陈妙悠皱眉问道:“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谢赳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轻轻一笑:
“听闻明曦表妹己经出落得国色天香,她看不上赋闲在家的表哥也是正常的,若本皇子以正妃之位迎娶她,她应当不会不愿意了。”
西皇子正妃之位原是他为另一户人家的小姐准备的。
可现在想想,先把陆明曦娶回来,将姑姑的巨额嫁妆拿到手,再让她“不慎意外离世,”正妃之位不就又空出来了嘛。
陈妙悠不知道谢赳的想法,回忆起明曦的绝色容颜,暗暗咬紧了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