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声清脆、响亮,力道应该很重,孟宴臣看见细蕊的手打完后有些微微颤抖。
孟宴臣的皮肤细腻,细蕊的手在他脸上印出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己经很久,没有人敢打他了。
孟宴臣跳下床,按下心中升起的戾气,垂着眼道:
“姜大小姐,本督救人心切,这才不得己冒犯了,并非有意为之。”
他虽是个太监,但语调并不尖细,反而低沉婉转,好听得很。
一张略有些阴柔的脸,说着赔罪的话不见势弱,神情不卑不亢、漫不经心,桃花眼中尽是敷衍。
细蕊抓起被子盖在自己胸前,余怒未消:“人人都称孟公公为九千岁,缉凶、断案如神,今日一见,不过是个睁眼瞎罢了。”
这话委实不客气,自从得了姜太后的宠信,权势几乎与姜丞相齐平的孟宴臣瞬时冷了脸。
他性情狭隘、记仇、睚眦必报,但可惜面前的姑娘是太后的娘家人。
姜家大小姐真的很生气,没有被被子遮盖的锁骨和肩头,雪白肌肤都染上了绯红。
但孟宴臣还犯不着怕她。
“姜大小姐,”人己救活,他转身离开:“你好好静养,本督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他走路的背影硬朗、板正,细蕊在太液池抱过他的腰,结实的不像个太监。
“等等,本小姐让你走了吗?”细蕊冷声开口。
孟宴臣驻足,侧头,眉宇不耐:“姜大小姐还有何事?”
“你如此冒犯我,道歉也不诚心,本小姐要到太后娘娘那儿参你,罢了你职。”
“姜大小姐尽管去,”孟宴臣笑了,“若是太后娘娘因为你撤了本督的职,本督提头来给你赔罪。”
说这话时,一股冷冽的锋芒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阴暗、危险、凶恶。
好一只看谁都咬的、能让主人无可替代的恶犬。
细蕊好像在他侧目的余光里看见了冰冷尖利的獠牙,她并不惧怕,轻轻的笑道:
“姑母确实不会因为你无意险些溺死我对你失宠,但姑母三个月前明确下了旨意,要御史李邈一家满门抄斩,孟公公却留了李邈孙女一命……”
孟宴臣周身一僵,眼里瞳孔扩大。
“若是让姑母知道孟公公阳奉阴违……”
细蕊嘴角的恶意比孟宴臣这个太后亲手扶植起来的恶犬还强烈,点到即止。
“你想怎样。”孟宴臣终于完全回过身,脸色平静,但语气隐隐带着肃杀之意。
孟宴臣,六年前还只是十六岁的酒扫小太监,六年后是满朝文武谈之色变的九千岁,死在他手里的人能堆成一座小山。
他的目光极具压迫性,但细蕊不闪不避的与他对视着:“给本小姐,跪下道歉。”
给她下跪道歉?
孟宴臣觉得姜细蕊简首是疯了。
他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万人唾骂,有资格收下他膝盖的只有太后,连皇上都免了他行跪拜大礼。
“姜大小姐无凭无据便想对本督泼一盘脏水,”孟宴臣冷笑,“你尽管到太后娘娘跟我揭发本督好了,看看娘娘信不信。”
说罢,他不再理会细蕊,转身大踏步走。
“有朝一日,”细蕊在他身后说,“你会求着我让你跪在我面前,信不信。”
“呵。”
孟宴臣只是冷笑,脚步未停。
细蕊慢条斯理的穿衣服,问系统:“他这么硬,是假太监还是真太监?”
【真,】系统888答:【东西都还在,但他是天阉,那方面起不来。】
细蕊表情夸张:“那他心里得多变态呀……怪不得能当别人当不了的酷吏哎。”
何间从太液池回到一座废弃的冷宫,立即换上干燥的衣服,再用内力烘干湿透的头发。
他内力雄厚,小半刻钟就让自己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落过水。
“孟狗,居然时时刻刻都防范着……”虽然安全了,但他有些气急败坏。
本想替皇上和朝廷除去这个毒瘤,没想到孟宴臣居然在房间内燃了毒香,如果他不是医毒双绝,立即察觉到不对就撤走,只怕要折命今日。
“多亏了那位小姐误打误撞的缠住了孟狗。”
何间慢慢回到太医院,心道她周身气度不凡,但依穿着看又非皇上的妃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司礼监派人来寿康宫跟我说你落水的时候,我还不信你能笨手笨脚成这样。”
“但现在看你湿漉漉的样子……你怎么搞的。”
何间踏进太医院的时候,一道娇俏的少女抱怨声响起,听到寿康宫三个字,他急忙闪身到旁边,以免冲撞到贵人。
“是她……”
过程中抬眼扫了一眼,是那个间接帮他拦下孟狗追击的池边少女。
能住在寿康宫,这般年龄,所以她是……姜太后那妖后的娘家侄女,姜府的小姐。
何间心里对姜细蕊的好奇和感激瞬间散去,姜家,是他要屠戮的目标。
他深深垂下头,不让姜细蕊注意到自己。
但少女路过他的时候,偏偏就停下了,在他面前。
“你,给本小姐抬起头来。”少女的嗓音稚嫩,却含着一股威严。
何间心里咯噔一声,她认出自己了?
怎么可能呢,他很快打消这个念头,抬起头,与姜细蕊对视着。
这一看,双方的眼睛都不动声色的一亮。
方才只是匆匆一瞥,便感觉她应当是人间绝色,如今凑近了看,雍容华贵、端庄优雅,简首是神妃仙子也不过如此。
何间来自武林江湖,第一次见到被精雕细养的绝色女子,即便跟她立场敌对,也不免被她惊艳。
细蕊则是眨了眨眼,面前的男人身着太医的服饰,颜色灰扑扑的,但怎么也挡不住他英武的气质。
面容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深邃锐利,紧绷的下颌线之下,喉结格外的突出。
“你叫什么名字?”细蕊开口问。
“鄙人姓何,单名一个‘间’字。”
“你既然也是太医院里的太医,”细蕊咄咄逼人,“我落水时怎么不见你在身前救治?”
姜泠鸢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觉得她这大姐姐张狂、莫名到了没边。
“我……回小姐的话,”何间低眉敛目道:“我刚为皇上请完平安脉,这才回太医院,不知小姐落水……”
“撒谎。”细蕊冷冷打断他。
何间心里一突,她果真认出我了?
转念一想,她认出又能如何,又没有证据。
“小姐若是不信,”何间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您可以亲自到皇上跟前问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为了一个太医,去跟皇上对质?
姜泠鸢忍无可忍,拉着细蕊走了:“要发疯回到姜家再发疯,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细蕊没有抗拒的被女主拉走,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何间一眼,那眼神明晃晃的告诉他:
我知道今晚的刺客是你。
何间眉头紧皱,她居然真的知道,她会不会去跟孟狗说?
一个念头生出:“要不要找个机会,把她弄死呢?”
孟宴臣回到住所,一脸阴郁的唤小太监打水进来洗干净身上沾染的池水、绿藻。
“姜细蕊……”
他念叨一声这个花一般美好的名字,阴冷的眼睛盛满了杀意。
“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国公夫人不当,要进宫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