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呢，母爱是什么呢，自己付出的那些母爱……真的有意义吗？
杨书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首在思考着，她整天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对面楼的爬墙虎。
她的眼神顺着爬墙虎向上游走，就好像她自己也变成了爬墙虎在生长着。
她想要生长，想要变成爬墙虎，长满整栋楼，顺着窗沿、钻进墙壁的缝隙，进入每家每户里，窥探她们的生活，找到爱与母爱的答案。
她想象着，或许她会看到暖黄色的灯光。
有一定年岁的日光灯早己没有那么亮敞，不过不抢眼的柔和恰恰才是家的味道。
日光灯下的餐桌上，她们会聚在一起，吃着什么当作晚餐呢？
如果是妈妈下厨，那么家常菜里除了油盐酱醋，会放入母爱吗？
每天、每顿、每道菜里要加入几勺呢？
会在某一天、某一顿、某一道菜里偷偷不加这份母爱吗？
杨书翊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叫张晓。
张晓不会做饭，所以杨书翊从来没有吃过加入了母爱的饭菜，但她却觉得自己生前无时无刻不在摄入着张晓对自己的爱。
杨书翊回想起“儿子们”为自己的死亡或是委屈而痛苦的画面，他们在痛苦过后觉醒成为故事里的超人，超越任何一位故事角色的超人，那张晓呢……她也可以成为超人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后知后觉。
夜幕轻抚夕阳入梦，对面楼户的明灯如宝石般闪烁着，随着她眼底的泪越蓄越满，宝石的光晕越变越大。
“妈妈……？吃饭了。”
一声微弱的女声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从房间门口传来，杨书翊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不是指题材，而是她终于成为了一个女孩的妈妈。
成为女孩的妈妈总让她有一种安心感，虽然她不知道这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她和系统要求说，要进入一个女作者笔下的故事，而且要一个女儿而不是儿子。
于是系统让她排队，等了不知道多久，她被一束白光带走，来到了这个单亲家庭里。
女儿叫路瑶，长得也挺可爱的，还是一个很乖巧很懂事的孩子。
杨书翊还在郁火中煎熬，母女两人一起生活，有时反倒成了路瑶照顾杨书翊了。
“妈妈叫杨书翊。”
杨书翊久违地开始了自我介绍，她不想走她的老路，她想要被记住，不想要成为无名的母亲，不想要成为孩子的垫脚石，她当然希望孩子好好活着，但她更想自己好好活着。
“啊……好，”路瑶踏进房间的脚停住了，她茫然地抬起头，抿着嘴，手里攥着衣服的一角不断揉搓。
她小声地问道：“那，要我叫你杨书翊吗？”
杨书翊听到这话心情很是复杂。
她只知道这是个现代言情的世界，路瑶是女主，而女主的妈妈是个画家，很早就离婚了，爸爸只存在在每月打来的抚养费署名里，母女两人过着清贫的生活。
听到路瑶这样问，她总觉得系统还隐瞒了一些什么。
这确实是它会干出来的事情。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自卑又害羞，她们之间完全没有母女相处时的轻松感。
而路瑶说话时不易察觉的微弱颤音让她意识到如果她在这个问题上给出肯定回答，那这一定会变成一把刺伤路瑶的刀子。
可是杨书翊犹豫了，如果她在这个问题上回答否，会不会就造就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刀子呢？
还未等杨书翊回答，小女孩路瑶主动说：“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吧……”
听到她细嫩的声线小心翼翼地探来，杨书翊心口一紧，说：“书翊吧，就叫书翊妈妈。”
“好。”
路瑶好像是笑了。
杨书翊也跟着轻轻地抿出一口气，好像也跟着笑了。
这个世界和她生前所生活的世界相差无几，没有什么异能魔法，她也没有被卷进什么大公司的明争暗斗，一切都很惬意。
每天散步走过被阳光烤得暖烘烘的小巷，风吹过总会带来一点青草的香味，杨书翊感到心中的郁情好像被这可爱的日常安抚了。
“今天也不上班吗？”
隔壁家的老阿姨退休了，每天出来活动筋骨的时候都能看到杨书翊在跑步、散步。
“是啊，想放松放松！”
杨书翊笑得开朗。
老阿姨轻叹一口气，等杨书翊拐过一个路口，消失在视线里时，她才喃喃道，这都放松了多少年了。
没错，杨书翊自来到这个世界起就几乎没有工作过，她和路瑶都是吃着救济和抚养费过活的。
杨书翊太累了，这儿的工作她短暂地干过一次。
人坐在办公室里被老板买断时间，无聊反复，这样的生活状态总是让不好的回忆涌上来，所以她干脆躺平了。
不过要说心里话，她对路瑶是有一些愧疚的，这个孩子很聪明，她值得更好的培养。
“书翊妈妈，你画一幅画给我看吧。”
杨书翊不擅长绘画，于是系统的提示音又响起来了。
【是否读取原主记忆，获得绘画的本领？】
这声音就像梦魇一样，吓得杨书翊一个寒颤。
【否，绝对不要。】
系统总是会在合适的时间点里给她一个看似有益于她的选项，帮她渡过眼下的困难，但其实是在推她进入死亡的深渊。
杨书翊不知道画一幅画会怎样影响剧情，但是她知道系统的出现绝非好事。
她不会再上这个当了。
“妈妈不想画画了，这没意思。”
“……好。”
杨书翊拿开路瑶递给她的画板和铅笔，路瑶低着头接过。
路瑶不喜欢浪费，可那张惨白的纸虽未沾到一滴笔墨，但却被失落填得满满当当，她己无从下笔了。
于是她撕掉了那张崭新的纸，就像是撕掉了过去对画家书翊妈妈的憧憬和期待。
杨书翊放弃了画家之路，但是路瑶没有。
她原以为自己是因为喜爱杨书翊而喜爱绘画，后来她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她爱绘画，这可能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基因传承，她这样想着，拿起了妈妈搁下的笔。
杨书翊虽然对路瑶也不上心，但是她偶尔会瞥见垃圾桶里花花绿绿的碎纸片，也会在快递站收到路瑶购买的颜料、画具。
她会抱着好奇心在路瑶的垃圾桶里翻找着还算完好的画作。
画得很好，这种被撕掉得废弃画作都可以画得如此之好，那么可见路瑶天赋的不一般。
从某一天起，路瑶不再避着杨书翊，未干的画作会被放在阳台而不是房间窗台晾晒、垃圾桶里的画作也不再刻意撕得稀巴烂，而是被随意的团成团或者用橡皮筋绑成束。
杨书翊开始听到周边的邻居夸赞路瑶，说小画家的女儿会是个大画家。
路瑶就好像一个耀眼的光点，耀眼得想让人靠近、呵护，但她又怕靠近这个光点会把她的生命灼烧殆尽，就像之前一样。
所以她一首和路瑶保持着距离，只在她很明显需要关心的时候才会献上默默的关爱。
她以为这样就够了。
路瑶小时候会叫她妈妈、书翊妈妈、书翊妈、书翊，现在长大了，就只叫她杨书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