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许云舒缓缓睁开眼,从榻上坐起。
“嘶....”
脖颈处的伤口传来痛感,她抬手轻抚伤口处,发现己经被人粗略包扎过了。
“呀,娘子可算是醒了。”从屋外进来一个肤色黝黑的老妪。
看得出来人虽己年过六旬,步履却矫健如风,行动间竟比寻常年轻人还要利索几分。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浑不见老态,倒显出几分鹤发童颜的气象。
“我这是.....在哪...”
许云舒缓缓打量着屋内陈设,虽西壁萧然,却处处收拾得纤尘不染。粗木桌椅摆放得齐整,窗棂缝隙间不见半点积灰。
"这破屋子是老婆子和我那死鬼老头凑合过日子的地方。”老妪咧嘴一笑,面容和蔼:“虽不体面,倒也遮风避雨。”
她突然垂眼,似含哀愁:“我老王婆子的儿子,前几年带着妻儿去灵州做活计,人便一去不回,城里如今又成了那番模样。”
她摇摇头:“索性和我那老头子还能动弹,我们便在此处盖了房子,白日我那老头子去海边捞些海货,日子倒也能过活。”
许云舒突的从床上起身,双膝重重砸在地上:“多谢王大娘救命之恩,云舒没齿难忘。”
“娘子快起来!”
老妪连忙将许云舒扶起来坐回床榻:“昨日在岸边拾到你时,老婆子细细查验过,除却颈间那道刀伤,周身竟再无大碍。"
“大娘可还在岸边发现了别人!”许云舒心下一紧,想起那一抹奋不顾身朝她一跃而来的身影——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爱管闲事...还是那么傻...
“你是问你相公吧?他早就醒了,看你睡得香甜,他就没来打搅你。”
她着粗陶碗沿,叹道:"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怎么受伤,定是你家相公将你牢牢护在怀中,用身子替你挡了灾劫。"
“你相公对你真是情深义重啊!”
“先把药喝了吧。”
说罢伸手向前,将手中的陶碗递给许云舒:“这是老婆子多年前从一女医处习来的方子,喝了会好受些许,你且蹭热喝下吧。”
许云舒谢过老妪,接过陶碗小抿一口。药汤刚一浸舌,她便知!这是她林家的药方!
“大娘这药方!是何人给你的?!”许云舒脸色一惊,开口问道。
“哈哈哈,这可是好东西吧?”
老妪笑道:“二十多年前咱们村里有个姓林的女医,最是菩萨心肠,后来她相公高中,一家人上京里享福去了哩”
老妪忆起故人,脸上浮现一丝怀念之色:“不知那林娘子如今怎么样了,她那样的人,指不定诰命加身呢。”说罢还朝许云舒努努嘴。
许云舒第一次从旁人处得知母亲的故事,顿时心感五味杂陈,她轻轻开口道:“大娘所说的那林姓女医,可唤做林筱?”
“正是!正是!”老妪高声应道,又紧盯着许云舒的脸。
“我说怎么越瞧姑娘越眼熟!你该不会是——!”老妪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许云舒的眉眼。
“小女许云舒,正是林筱与许昌之女。”
“哎呀!我就知道!你眼尾处那颗小痣,和你娘亲的一模一样!”老妪拍手叫喊着,眼中难掩激动。
:“你爹娘现在如何?林娘子还给人瞧病吗?许相公可当了大官?”
“这...”
许云舒被这一连串追问弄得怔了怔神,忆起母亲临终之时的画面.....唇瓣微启却半晌没能答上话来。
“哎呀!”老妪又一拍手:“你瞧我老婆子,一激动就忘了神了,丫头你才刚醒转,合该好好将养才是。"
她忙不迭地将人扶坐桌旁,"这些陈年旧事,待你大好了再说也不迟,我们先吃饭。"
随后冲门口大喊:“老头子!老头子!你快进来,你猜猜你昨日带回来的这个小娘子是谁!”
片刻后一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子提鱼篓跨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短打的陆淮安。
此刻若是赵雯雯在场,一定会感慨金手指力量强大!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俩跟没事人一样!
“云舒...你醒了...”陆淮安开口道:“我比你早醒片刻,见你还睡着,就跟大爷去海边撒了两网。”他向前几步,半蹲在她身边:“你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
他们俩现在这模样,倒真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晨起时分的温柔相候。
许云舒耳尖倏地烧了起来,慌忙别过脸去。
本来心里面还担心这人担心得紧,此刻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也是放下了心。
“老婆子你嚷嚷什么呢!”王老头把鱼篓往地上一撂:"整日里神神叨叨的,莫不是瞧着人家姑娘生得俊,就当我们救了个龙宫来的仙女儿?”
王大娘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自个仔细瞧瞧!”说罢将王老头推到许云舒一步远的位置。
王大爷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了许云舒半晌,倒叫她不好意思了起来,低着头双颊微红。
“像!真像!这眉眼!这眼角的小痣!活脱脱就那林娘子!”又一拍手:“林娘子和许探花成亲那日我还去闹过洞房哩!那红盖头一掀,林娘子含羞的模样,跟这丫头眼下这神情,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淮安悄悄看了眼许云舒,心中游神:等他们洞房花烛夜那日,掀开盖头,也能看见她这番情态吗?
“对咯!这正是林娘子和许探花的闺女!”王大娘得到自己丈夫满意的答案,顿时绽开笑容。
“好孩子!你们不是在京城中生活吗?怎么会来到此地?
王老头顿了一顿,又继续问道:“你们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儿摔下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此刻平静了些许:“这里最近不太平啊...”
方才还浮现在眼前的父母的往事渐渐淡去,她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大爷大娘无需担心。”许云舒抬眼看了一下陆淮安,淡笑说道:“我与我相公游玩路过此处,遇一贼人持刀劫持,我二人和他缠斗半刻,竟不料失足掉下悬崖。”
她猛地抬眼,问道:“那贼人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