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日来的奔波加上连轴转的调查再加上差点丧命,种种事情凑在一起让许云舒身心俱疲。
今日终于是可以好好歇息了。
她刚褪去外衫准备就寝,茯苓就匆匆进来禀报:“小姐,谢夫人的贴身丫鬟来了...”
“谢清荷的丫鬟...”她喃喃道:“快将人请进来。”
片刻后,梅影大步上前,递上一封信道:“许小姐安,这是我家夫人命奴婢给您送来的信,吩咐奴婢收了您的回信再走。”
"我家小姐方才回府,正欲就寝。"茯苓柳眉一竖,心里不满,挡在许云舒身前道:"你家夫人既有要事,何不待明日我家小姐起身后再遣人相商?你们这般匆匆忙忙的,未免太过唐突了些!"
“无妨。”许云舒淡淡道:“左右回一封信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小姐...”
茯苓担忧地看着许云舒,她家小姐,永远不懂得拒绝。
许云舒展开素笺,只见信上工整写着一小段话:"明日午时醉仙楼雅间一叙",信上再无赘言。
她微一思忖,执笔在笺上回道:明日必将准时赴约。然后将信递给梅影。
梅影颔首谢过,拿着信又赶去了赵府。
赵雯雯正在被赵老爹训话,见到来人仿佛看见救命稻草!
“爹!爹!一会再说哈,我先看看二少夫人有什么急事寻我!”说完一溜烟跑了。
“你这妮子!”
赵石无奈,可是送信之人来得匆忙,他又不好拂了将军府的面子,便也随她去了。
赵雯雯展开信笺,信上内容与许云舒的别无二致,她快速读完后只叫梅影带一句:明日定将按时赴约,并未回信。
梅影回到兰轩苑,将一封信和一句话带给谢清荷,她打开信笺快速读完许云舒的简单回复。
“榴夏。”
“夫人有何吩咐?”
“你即刻去醉仙楼,包下三个明日午时时分的雅间。”
“是。”
……
二皇子的府邸坐落在一处静谧的街巷中,府内没有金玉堆砌,屋内一应陈设俱是前朝文人旧物。往来仆从不过十数人,皆着素色棉麻布衣,他们穿行于竹影疏廊之间,连脚步声都融进了檐角铜铃的清响里。
从个中细节里,能看出府里的主人是个喜静的。
二皇子胤襄与三皇子胤衡隔着一张素漆案几对立而坐,胤襄面前那碗汤药乌沉沉的,映得他苍白的脸色愈发分明。药气在暖阁里氤氲开来,混着窗外的花香气,倒把桌上那套青瓷茶具都染上了几分苦味。
“二皇兄,药凉了,快些服用吧。”胤衡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
二皇子胤襄端坐案前,一袭月白长衫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清癯儒雅。
“我这身子...己是风中残烛,这些苦药不过是让人看起来脸色好些罢了。”他的声线温润,偏生面色苍白如宣纸,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这般温文尔雅的人儿,偏教那眉宇间萦绕的病气泄了底细,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美则美矣,却透着几分易碎的脆弱。
“二皇兄别这样说!居寒师从岭王药谷,一定会——”
“阿衡,罢了。”
胤襄轻抚着药碗边缘,唇边浮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这病根是母后胎里带出来的,你我都清楚。"
他垂眸看着药汤中自己的倒影,淡淡开口道"我能捱到今日,己是向阎王爷多讨要了好几年了。"
这近乎刻毒的嘲讽从他口中吐出时,面上却平静得一丝涟漪也无。
胤衡喉间发紧。
他望着兄长清瘦的身影,想起幼时大家一起在学堂上课时,太傅总是抚着胤襄的文章连连叹息道:“二殿下若是身子骨再好上一点...真是可惜了啊...”
那时,兄长执起他的手,在"民惟邦本"这句话下画圈。
"为君者当如春雨润物。"
他记得兄长说这句话时,窗外正落着润如酥的小雨。
胤衡的母亲早逝,二皇兄是为数不多带给他温暖的人。
兄长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啊,本该是九天之上的皎皎孤月,却偏生被这沉疴折了羽翼。
“阿衡...若他日...我不在了..."他顿了顿,转头凝视着胤衡,眼底有万千未尽之言。
胤襄长叹一口气:“大皇兄向来剑走偏锋,行事狠辣;西弟惯会看人下菜碟,至于五弟...尚且年幼——
“这天下苍生,便只有托付于你了...”
话音刚落,自己就轻咳起来。
“这些我都明白...兄长你说过无数次了...”
待自己平复后,胤襄的目光又不自觉飘向院中女子,嗓音中染上几分涩意:"还有她...我终究...放心不下。"
微风吹过,檐下风铃叮咚,恰好掩住他尾音里那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二皇妃凌疏桐本只是父皇硬塞给他的妻子。
胤襄自知身子孱弱,唯恐连累良人,故而那么多年来一首不愿意成亲。
起初得知这门亲事时,他极力推拒,可皇帝却说:“朕春秋己高,你身边若没个知冷知热的,朕终究放心不下。”
他没办法,只得退让。
原想着将人养在府里,两不相扰便是,纵使未来某一日自己驾鹤西去,也不妨碍她另觅良人。
谁知凌疏桐竟三番五次主动亲近于他!
岁月蹉跎,朝夕相对间,那颗本如死水的心竟掀起波澜,倒真让他尝到了情之所钟的滋味。
“皇兄...放心...”
胤衡指尖在袖中微微一顿,终是咽下了涌到唇边安劝的话。
他太清楚二皇兄的性子了!这人看似温润如玉,骨子里却比书房里的镇纸还要固执三分。
他回了回神,今日来此,也不是为说这些家常闲话的。
胤衡抬眸正色道:“漳州一行..."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递给胤襄:"淮安他们,倒遇上了几桩蹊跷之事。”
……
书房内,两人低声的商议着。
院中一女子身着藕荷色罗裙,正轻抚着一枝新绽的海棠。
二皇妃温声吩咐下人道:"东南角的石缝里再添些迎春,要那种将开未开的..."
她目光染愁,又飘向书房方向。
花开了...许就有希望了...
……
普渡寺中,皇后跪坐在佛前的蒲团上,鎏金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她轻闭着双眼,口中无声念着佛经。
手中檀木佛珠忽地一顿,只见一人快步走到她身旁,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缓缓抬眼,淡淡道:"知道了。"
皇后抬眼看着佛像,心里想着:从前他纵着那些魑魅魍魉在朝堂上张牙舞爪,如今报应终是缠上了自己的脖颈。
这些人,可不就是他亲手喂出的恶狼。
李嬷嬷问道:“娘娘,我们可要做点什么...”
“不必。”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