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世昌给朱标倒下一杯酒，蛊惑道：
“臣估算过，如今每斤煤6文成本，若是大规模开发，成本还能大量下降。我们将售价定低些，薄利多销。
京城有28万户，人口近百万。每日消耗煤炭，数十万斤。再加上酒楼、工坊消耗。臣预计，单是京城一地，就能每日给咱们进帐万两白银。若是全天下开卖，殿下，其利，何其大啊。”
听起来很美好，朱标却摇头：“此言差矣，每担柴33文，重达百斤。便是你定价每斤煤十文。又如何与其相争？”
朱标指指煤球：“再加上此物简单，仿制容易。又如何能说，天下利皆被你所得？”
吕世昌不慌不忙：“每担柴33文乃是草木丰茂之时，京城周边，还有多少柴？”
京城周边的山，早被砍秃了。
百姓日常所用柴火，大多来自其他地方。价格也时高时低。到了冬季，因没柴烧被冻死者，比比皆是。
“此时煤成本高达6文，皆是因为没有大量开采。若放开开采，臣卖每斤三五文，还有大量利润。”
“此话当真？”
“自然。而且煤比柴燃烧时长更久。”吕世昌示意朱标看他们的炉子。
朱标低头察看，发现烧了半个时辰，炉火依旧火力十足。
吕世昌又道：“至于说，能否独占全利。臣没想过。臣觉得，天下人一起开采煤炭，进行贩卖，也不是坏事。”
朱标皱眉：
“你是说，煤炭私营好过朝廷公营？”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嘛。”吕世昌拿起酒杯，一口饮下，嘲讽道：
“朝廷专营是个什么情况，殿下还不清楚？不说贪污、层层卡要会导致成本居高不下。便是让朝廷来管开采。一道政令下来，殿下信不信，会逼死人！”
朱标脸色一僵，叹息着拿起桌上酒杯喝下，苦涩道：“此话不假。”
他都能想象得到，一旦发现煤炭能产生巨额利润，为了多挖煤，下面人逼迫着百姓当牛做马，日夜不停挖煤的场景。
朱标问道：“若是私营又如何？”
“那就看怎么私营了。放任不管，煤价同样不会低，甚至会出现一些匪夷所思之事。”
对于私营弊端，吕世昌点到即止，没再多言语，说多了，纯粹是恶心自己。
朱标却心照不宣，立即询问道：“依吕卿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简单，臣以为，可由殿下牵头，成立皇家商行，专营煤炭之事。再成立煤炭商会，约束其他成员。”
朱标连连摆手：“孤是太子，如何能经商？”
吕世昌不以为然道：“权贵、士绅做得。殿下自然做得。而且，殿下不做，岂不是害民？”
“呃？”
朱标一脸愕然：“此话从何说起？”
“殿下可知，要满足一城用煤产量。需要雇佣多少百姓挖煤？其间，又需要多少百姓从事搬运？再加上贩卖煤炭的小商小贩。此事一成，臣估计，天下数百万百姓会因此得利。”
吕世昌扬起一个嘴角：“若殿下爱惜名声，不肯参与其中。单单让权贵士绅染指此事。殿下敢保证，他们会善待从事煤炭产业的百姓？”
朱标闭目摇头：
善待？他们不敲骨吸髓就不错了。
“如此一来，皇家专营与朝廷专营又有何区别？”朱标郁闷说道。
“区别大了。”
见他态度松动，吕世昌马上火力全开，口若悬河般说道：
“朝廷专营，属于公产，不用交税，所得皆充公。皇家要用钱，还得看户部脸色。而且，里面职员皆是官，领的是俸禄，结党贪污，算得了什么？
皇家私营不同，属于私产，谁敢轻易贪皇家财产？另外，私产受朝廷法度管理，要交税。交完税，剩下的，可不就是殿下的钱了嘛。”
吕世昌挤眉弄眼。
朱标老脸一红，连忙借喝钱掩饰尴尬。
钱谁不爱啊。他贵为太子，同样缺钱。可这也不能明着说啊。
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人，首接谈钱，还是让脸皮薄的朱标很难为情。
吕世昌可不管你这个。
见朱标心动，连忙加把火：“殿下，不说其他。没有皇家参与，想大规模开采，何其难？眼下秋冬将至，臣等得，天下百姓可等不得了！”
闻言，朱标正色起来。
“吕卿言之有理。孤便是担下与民争利的骂名，此事也要干！只是，此事公之于众之后，如何确保煤价低廉？又如何确保从事煤炭行业百姓不会被盘剥？”
终于说出此行目的，朱标眼神炯炯，期盼地看着吕世昌。
吕世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略一思索，随口说道：“一，朝廷立法，定下投机倒把罪，禁止商人扰乱物价。
二，设下商业行会，设定准入门槛，收保证金。一旦行会成员拖欠工钱，不当人子，或者扰乱行业，行不法之事。立即罚没保证金，收回经营权。”
吕世昌奸笑道：“如此一来，一举两得，既可以约束其他成员。又可以拿到大笔保证金用于扩大生产。”
这等手段多少有点不光彩，朱标没想过要挪用他人钱财，却也觉得主意不错。
考虑一二，他问道：“行会权力有点大，到时算是官方机构还是民间机构？”
“自然是民间机构。让他们当官，还得了？那跟盐监有什么区别？”吕世昌道。
朱标点头。
吕世昌又补充一句：“只要殿下将行会权力抓在手里，其他其实不重要。”
说起盐政，朱标不自信起来，他犹豫着问吕世昌：“如此，就能保证百姓能用得起煤？不会如同盐政一般，最终一地鸡毛？”
一地鸡毛还不是因为包括皇帝在内，朝廷从上到下，谁都想从中渔利。
吕世昌心里翻个白眼，嘴上却说：
“说到底，物价居高不下。人的因素有，但产能低才是主要原因。比如说盐，多简单一件事，几千年下来，产的盐，竟然还不够吃。”
盐自古就不够吃好不好？
听到他埋怨，朱标莞尔，他以为吕世昌不知道制盐艰辛，笑道：
“吕卿有所不知，煮盐不是易事。产能确实有限。若朝廷不干预，有许多地方，搞不好无盐可用。”
“臣不敢苟同。殿下若有心，不如与臣再成立一家海盐商会。臣有信心，最多三个月，必然让天下人吃上廉价盐。”
“此话当真？”
“真倒是真。不过，臣不想与朝廷盐监打交道，需要自建商路。”
“这……”朱标不好说话了。
以前，族叔朱恒贩私茶都被杀了。贩私盐还不得被灭族？
“此事，容孤思量，再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