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上，秦昭的背影被月光勾勒出一道银边。她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脊背，束胸的布带早己散开，隐约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顾怀安突然想起红袖阁里，自己咬住她耳垂时尝到的血腥味混着脂粉香，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见鬼......"他在心里暗骂，却控制不住目光追随着秦昭发梢滴落的水珠。那水珠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入衣领，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崖顶传来追兵的叫骂声。秦昭回头伸手拉他，沾着水汽的睫毛下，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担忧："将军受伤了？脸怎么这么红？"
顾怀安触电般避开她的触碰，却忘了自己还挂在悬崖上，险些滑落。秦昭急忙一把搂住他的腰，两人胸膛相贴的瞬间，将军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
"我.......没事！"他几乎是要吼出来的随即又压低声音，被自己的失态惊到。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贪恋秦昭掌心的温度——这太荒谬了！
"走..."顾怀安刚迈出半步，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栽去。
秦昭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衣襟，"嘶啦"一声扯开染血的玄甲。月光下，将军肋下的伤口狰狞外翻，鲜血正汩汩涌出——这根本不是坠崖时的擦伤，而是新添的刀创！
"你——！"秦昭的指尖沾上温热血迹，瞳孔骤然紧缩。
顾怀安苍白的唇勾起一抹笑："不这样...怎么骗过..."话未说完，他重重倒进她怀里，溅起的血点落在秦昭睫毛上，烫得她浑身一颤。
秦昭突然明白过来——那支"恰好"漏过的箭，那记"失手"没挡住的刀，全是来真的！
"混账！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啊！"她撕下袖口死死按住伤口，却摸到更骇人的发现：顾怀安后腰还插着半截断箭，箭杆被他亲手折断，只留箭头埋在血肉里。
秦昭将顾怀安背起时，顾怀安的血己经浸透了她半边衣衫。夜风呜咽，吹散崖边的血腥气，也吹冷了秦昭的指尖。她咬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秦家村方向走。
"顾怀安，你给我撑住......"她低声警告，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虽然一开始她也只是利用，但是这些时日她早就将顾怀安当作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有微弱的呼吸喷在她后颈，烫得惊人。秦昭知道，他伤得太重了——那支箭上的毒虽不致命，可失血过多，再耽搁下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眼下只要秦家村是最好的养伤地点。
夜路难行，秦昭的靴底早己磨破，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可她不敢停，身后隐约还有追兵的火把晃动，赵垣的人不会轻易放弃搜寻。
"快到了......"她喘着气，抬头望向远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秦家村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破败的屋舍，焦黑的梁木，荒草丛生的祠堂——这里早己无人居住，只剩下一片死寂。
秦昭踉跄着迈进村口，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强撑着将顾怀安安置在祠堂的草垛上，颤抖着撕开他的衣衫，重新检查伤口。
箭伤周围的皮肉己经泛青，毒素虽未扩散，可失血让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秦昭翻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一股脑全倒在伤口上，又扯下里衣干净的布条，死死缠紧。
"你要是敢死......"她嗓音沙哑，手指却轻柔地拂过他汗湿的额角，"我就把你扔进河里喂鱼。"
顾怀安的睫毛颤了颤，唇边溢出一丝微弱的气音："......狠心的臭小子。"
秦昭眼眶一热，猛地别过脸去。
天亮了，晨曦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秦昭盯着那斑驳的光影，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
"阿昭，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活着的人忘了仇恨。"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活着的人......除了仇恨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
顾怀安醒来时，草垛上还残留着体温。祠堂的破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缝隙间漏进的雪粒在地上铺了层白霜。
“秦昭？”喊了几声无人答应。
他扶着渗血的肋下踉跄出门，雪地上新鲜的脚印蜿蜒通向村东。林边缘隆起两座矮坟，秦昭的背影像尊石像跪在碑前，肩头积了寸许厚的雪。
"老头，我回来了..."
风声吞没了低语。顾怀安看见她指尖抠进冻土，指节泛着青白。坟头摆着三块烤得焦黑的饽饽——是军中干粮，却硬生生掰成了供品的形状。
雪越下越大。秦昭突然抓起坟前混着冰碴的泥土往嘴里塞，嚼得满口血腥也不停。顾怀安迈步时踩断枯枝，她猛地回头，脸上纵横的水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顾怀安你看够了？"她嗓音嘶哑，喉间还卡着没咽下的土渣。
顾怀安的靴子陷在雪里。他见过他扮女装的柔美，见过她杀敌时的狠厉，却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秦昭——像匹被拔光爪牙的狼，连仇恨都透着支离破碎的痛，是那样的真实，这才是真正的他。
"饽饽..."他指着坟前黑炭似的食物，"烤糊了。"
秦昭怔了怔，突然大笑出声。笑声惊飞松梢寒鸦，震落满头积雪。笑着笑着蜷缩成团，额头抵着墓碑上"秦铁山"三个字剧烈颤抖。
"我家老树下..."秦昭突然开口，"我爹藏了酒。"
雪夜无星。两人靠着坟堆分饮烈酒时，顾怀安忽然握住她冻僵的手："等雪停了..."
"等雪停了，"秦昭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眸中淬着火，"你的伤势好些后我们就走！"
陶坛砸碎在碑前，酒液融化了小片积雪。恍惚间，顾怀安看见秦昭的影子与墓碑重叠，仿佛那个战死的猎户正透过她的眼睛，凝视着这场未尽的血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