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赵恒的玄甲上，映得他腰间那块顾家营统领令牌格外刺眼。他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台下众将士，声音沉痛却难掩亢奋："诸位将士，顾将军在沧州遇伏，身中剧毒，坠崖身亡——尸骨无存！"
"放你娘的狗屁！"桑木一脚踹翻面前的矮几，酒坛砸在地上碎成数片。他双目赤红，铁塔般的身躯挡在帐前，手中双斧寒光凛冽，"将军若真有不测，老子第一个砍下你这狗贼的脑袋祭旗！"
赵恒眯起眼，指尖着令牌边缘——这是今早刚从洪家送来的。他早就料到桑木这莽夫会闹，正好借机除掉顾怀安最后的心腹。
"桑木！"他厉声喝道，"将军此行机密，若非有人通敌泄密，怎会遇袭？"他猛地抬手，指向桑木，"来人！给我拿下这叛贼！"
十余名披甲亲兵立即持戟逼近，铁靴踏地的声音沉闷如雷。桑木怒极反笑，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老子身上二十七道伤，哪一道不是为顾家军挨的？！赵恒，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老子安罪名？！"
台下将士骚动不安。有人握紧了刀柄，却不敢出声——赵恒背后站着洪家，如今顾将军生死未卜，贸然站队只会引火烧身。
副将陈岩站在人群边缘，冷汗浸透里衣。他亲眼看见赵恒昨夜烧了几封密信，那灰烬里分明有东宫的火漆印......可他的老母幼子都在洪家势力范围内，他只能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桑木抗命不遵，形同谋逆！"赵恒见众人犹豫，猛地抽出佩剑，"今日不除，他日必成祸患！"
"来啊！"桑木双斧交叉，暴喝如雷，"老子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顾家军的人！"
他身后，十几名亲卫齐齐拔刀，刀刃映着火光，映出一张张视死如归的脸。这些都是跟随顾怀安多年的老兵，此刻虽知大势己去，却无一人退缩。
赵恒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刻——只要桑木敢反抗，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其诛杀，再慢慢收拾其他残党。到时候，就算顾怀安侥幸活着回来，面对的也只会是一个被架空的军营。
"弓箭手！"他厉声喝道，"给我射杀这群叛贼！"
高台两侧，数十名弓弩手齐刷刷现身，箭尖寒光闪烁，首指桑木众人。
气氛凝固到极致，连篝火都仿佛静止燃烧。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落赵恒手中的佩剑。箭尾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恒脸色骤变，猛地转头望向箭矢来处——
夜色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而来。月光映出那人染血的玄甲，和腰间那块真正的顾家营统领令牌。
桑木虎目含泪，双斧当啷落地："将军......"
赵恒的剑锋还在震颤，箭矢穿透玄甲护心镜的裂痕清晰可见。他踉跄着后退半步，突然癫狂大笑："好！好个顾大将军！"五指猛然攥紧腰间令牌，"这可是太子亲赐！"
顾怀安踏着满地箭矢缓步而来，玄色披风扫过篝火，火星在夜风中明灭如血："军令需虎符相合才能启用。"他举起手中半块青铜虎符，裂纹处正对着赵恒腰间令牌的缺口，"赵副将，你的虎符呢？"
空气骤然凝固。赵恒额角渗出冷汗——三日前东宫暗卫确实给过他半块虎符，可此刻腰间空空如也。余光瞥见秦昭把玩着某物，月光下青铜光泽刺痛双眼。
"找这个？"秦昭指尖挑着半块虎符晃了晃，昨夜她趁乱从赵恒亲卫尸身上摸来的，"东宫当真舍得，连仿制的虎符都造得以假乱真。"
"你！"赵恒突然拔剑暴起，"杀了他们！"
弓弦声未响，秦昭袖中弩箭己洞穿赵恒眉心。红白之物溅在赤羽令上，她冷眼看着尸体轰然倒地："沧州红袖阁早被焚毁，账册里却留着赵副将亲笔——"染血的纸片飘落在尸体面门，"好一个忠仆，连私贩军械的买卖都替主子扛了。"
众将士哗然。陈岩突然冲出人群，颤抖着捧出个铁盒："昨夜赵恒逼我烧的密信...属下偷留了两封..."盒中赫然是东宫印鉴的书信。
顾怀安拾起信笺，火光映出他眸中寒芒："三月前北狄犯境，洪家商队恰好'被劫'三十车粮草——"他忽然将信纸掷入篝火，"原来都换成了赵副将的项上人头。"
秦昭的刀尖挑起赵恒尸体："这般蠢货，也配当替死鬼？"她突然转身看向东北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真正的豺狼，可还在等着吃将军的丧宴呢。"
暗处，有个小兵悄悄折断箭镞——那是洪家死士的标记。寒光一闪，秦昭的匕首己钉在他脚前："急着报信？"她笑得温柔，"不如到地狱和你的同伙说去吧....."
营帐内——
烛火将两道影子投在牛皮舆图上，顾怀安的指尖正压在"东宫"二字，墨迹晕染开来，像团化不开的血。
"这些密信扳得倒十个洪大河，却动不了东宫分毫。"他碾碎手中信纸，碎屑飘落在炭盆里，腾起幽蓝火苗，"太子下月监国，此刻动他，只会打草惊蛇。"
秦昭擦拭匕首的动作微滞。铜镜映出她冷笑的侧脸："将军可听过漠北的沙蝎？"刀尖突然刺穿舆图上东宫的位置，"瞧着威风，可掀开石头——"她手腕一翻，露出蝎尾毒针，"要害不过方寸。"
帐外忽起惊雷，暴雨砸得营帐噼啪作响。顾怀安拿起案头茶盏："三日前我密奏圣上，你猜陛下如何说？"他模仿着老皇帝浑浊的嗓音，"'太子仁孝，定是遭奸人蒙蔽'。"
"我要的不是斩几颗狗头。"她突然攥紧舆图，东宫二字在掌纹里皱成团，"而是把毒蛇的七寸钉死在砧板上。"
顾怀安的手掌覆上她拳头，药瓶硌在两人掌心："今年战事频频取胜，敌军五六年内怕是难以再起战事，陛下己令班师回朝。"他扳开她手指，舆图上赫然多出道血痕——不知何时割破的，"届时回京怕是凶险万分"
“哈哈哈哈哈”秦昭大笑。
”我何时怕过”拍了拍顾怀安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