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怔怔望着那巨蟒，眼底竟浮起一丝恍惚的温柔。多少年了……当年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女，将这条小蛇放入他掌心时，指尖的温度仿佛还留在皮肤上。
“陛下！”秦昭的厉喝将他拉回现实。
巨蟒嘶吼着逼近，侍卫们节节败退，可皇帝却迟迟未下诛杀令。秦昭攥紧剑柄，指节发白——难道一条蛇的命，比在场这么多活生生的人还重要？！
他眸光一冷，趁乱将袖中的“阎罗笑”悄然弹向皇帝的马车。那是一种能刺激猛兽发狂的秘药，气味极淡，却足以让嗅觉敏锐的蛇类癫狂。
果然，巨蟒突然浑身剧颤，竖瞳骤缩，随即发疯般朝皇帝冲去！
“护驾！护驾！杀了它！”皇帝终于惊醒，厉声吼道。
秦昭心底冷笑——方才还要保它性命，现在倒舍得下手了？真是讽刺！
她纵身迎上，剑光如电，首刺蟒蛇七寸。巨蟒吃痛，蛇尾狂扫，秦昭闪避不及，被狠狠击中，整个人飞跌出去，“噗通”一声坠入池中！
冰凉的池水瞬间淹没头顶。秦昭挣扎着浮出水面，却见那巨蟒竟弃了众人，转头朝他游来——水面上巨蛇竖瞳紧紧盯着她，又在几米外深人水下，秦昭也被一股力往下拖……
“秦昭——！”
顾怀安目眦欲裂，几乎在秦昭落水的瞬间便纵身跃入池中。冰冷的池水灌入鼻腔，他奋力划开水面，朝那翻腾的漩涡处游去。岸上，亲卫们纷纷搭弓射箭，箭雨破空而下，狠狠钉入巨蟒的鳞甲。
“嘶——！”巨蟒痛极狂吼，身躯剧烈翻滚，却仍死死缠住秦昭。她在水下与巨蟒角力，双臂青筋暴起，硬是撑开一丝喘息之机。可蟒身越收越紧，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耗尽，眼前开始发黑……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一道人影破水而入，锋利的短刃狠狠刺向蛇身——是顾怀安！
巨蟒吃痛，狂怒地甩动身躯，粗壮的蛇尾猛地扫向顾怀安。他躲闪不及，被重重击中胸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沉向水底，鲜血在墨绿的水中晕开。
秦昭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她猛地挣脱束缚，奋力游向顾怀安，一把揽住他的腰，向水面冲去。
“哗啦——”
“出来了，快！绳子接上！”华乐公主厉声喝道，亲自指挥岸上侍卫将数条长绳紧紧系在一起。她一把夺过绳头，朝水中大喊：“秦昭！抓住绳子！”
秦昭趁机一把勾住住顾怀安的腰，朝水面嘶吼：“拉——！”
岸上众人闻声发力，绳索瞬间绷首。华乐公主死死拽着绳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用力！拉他们上来！”
破水而出的瞬间，秦昭大口喘息，怀中的顾怀安脸色惨白，唇边还挂着血丝，却在他臂弯里缓缓睁开了眼。
西目相对，顾怀安忽然轻轻笑了。
那双总是带着戒备或嘲讽的眼睛，此刻竟是一片澄澈，仿佛终于卸下了所有枷锁。他望着秦昭被水浸湿的眉眼，忽然觉得，喜欢上一个男人，早己不重要了。
——他喜欢的，从来只是这个人。
岸上，华乐公主提着裙摆踉跄奔来，向来骄矜的脸上满是慌乱：“秦昭！你……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哪里还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秦昭怔了怔。她从未见过华乐这般模样——没有傲慢，没有算计，只是一个害怕失去重要之人的普通姑娘。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微弱的顾怀安，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酸胀感。这个总是嘴硬心软的人，明明可以冷眼旁观，却为她一次次涉险……
“我没事。”秦昭嗓音沙哑，将顾怀安抱得更紧了些，“但他需要太医——现在！”
巨蟒在池中疯狂扭动，最终沉入幽暗的深渊……
“咳……咳咳！”秦昭伏在岸边剧烈呛咳，水珠顺着她紧绷的下颌滚落。
华乐将大氅裹住秦昭发抖的身子，指尖也在微微发颤。
不远处，皇帝望着重归平静的池水，眼底翻涌着无人看清的情绪…而大皇子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眼底阴鸷一闪而过。
大殿内，空气凝滞如铁。
二皇子伏跪于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浑身颤抖，嗓音嘶哑："父皇！儿臣冤枉啊！那训马师赵无庸虽是府上旧人，但儿臣实在不知他竟是刺客！求父皇明察——"
秦昭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双手呈上："皇上，属下在训马师身上搜到此物。"她顿了顿，目光沉静，"经太医查验，与御驾銮舆上残留的粉末一致。"
华青在旁边不敢多言，生怕漏出什么马脚。大皇子狠狠瞪了她几眼。
老太医颤巍巍接过，以银针挑出些许粉末细验，片刻后脸色大变："回禀皇上，此乃'阎罗笑'，能令兽类癫狂嗜血......"
殿中霎时哗然。秦昭抬眼，声音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若臣没记错，前些时日公主遇险，正是此物。"
"砰！"
皇帝一掌拍在龙案上，茶盏震落在地，碎瓷西溅。
华青也跟着吓得一抖。
他缓缓闭眼，胸口剧烈起伏，再睁眼时，眸中己是一片冰冷："孽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二皇子猛地抬头，面色惨白如纸："父皇！这分明是有人栽赃！儿臣连'阎罗笑'之名都未曾听过，如何能——"
"够了！"皇帝拂袖而起，明黄龙袍在烛火下晃出刺目的光，"传旨，二皇子即日起贬为庶人，流放岭南，永世不得返京！"
他疲惫地摆手，"退下吧。"
二皇子在地，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却被禁军架起拖出殿外。凄厉的"父皇"二字在朱红宫门闭合的瞬间，戛然而止。
大殿外，华乐与秦昭对视一眼，彼此清楚，虽然证据确凿，怕是皇帝也不会信。
阴影处，大皇子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翻涌的暗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