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通往肃州的官道染成一片赤红。秦昭勒住战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她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左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佩剑上。
"将军，怎么了？"副将赵青驱马上前，顺着秦昭的目光望去。
秦昭没有立即回答。他翻身下马，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路上的尘土，又拾起一块被车轮碾碎的干粮渣。"有人在我们前面过去了，而且走得很急。"
华乐公主的马车帘子被一只素手掀起，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依然明艳的脸庞。"秦将军发现什么了？"
秦昭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眉头紧锁："殿下，肃州情况恐怕比朝廷通报的更为严峻。这一路上我们遇到的流民越来越多，而且..."她压低声音，"刚才有探子回报，肃州城门己经关闭三日了。"
华乐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车帘，指节泛白。她今年不过十九岁，却己在宫廷斗争中磨砺出一双能看透阴谋的眼睛。"周世鹏好大的胆子！父皇命他开仓放粮，他竟敢抗旨？"
"恐怕不止抗旨这么简单。"秦昭的声音冷得像冰，"太子殿下与您素来不睦，而周世鹏是太子的门生..."
两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忧虑——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
夜幕降临，秦昭的军营帐中烛火通明。华乐己经换下华服，穿着一身普通士兵的装束，长发束成男子发髻，却依然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
"分兵两路。"秦昭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赵青率领大队继续走官道，大张旗鼓地前往肃州，吸引周世鹏的注意。我们则轻装简行，从西面的老君山小路绕过去。"
华乐点点头："我们需要亲眼看看肃州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但以我的容貌，就算乔装也容易被人认出..."
秦昭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军中用的易容泥，可以暂时改变肤色和面部轮廓。公主若不嫌弃..."
"拿来。"华乐毫不犹豫地伸出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本宫明白。"
三日后，一对衣衫褴褛的"兄妹"混在流民队伍中，缓慢地向肃州城移动。秦昭用易容泥将自己的脸涂得黝黑粗糙，还在右颊贴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华乐则完全变了个模样——蜡黄的脸色，凌乱的头发，连那双明亮的眼睛都被刻意眯成了细缝。
"哥...哥哥，我走不动了..."华乐故意拖长声调，学着流民的口音。她确实也快到极限了，细嫩的脚底己经磨出了水泡。
秦昭看着她强忍疼痛的样子，心中掠过一丝不忍。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本可以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却为了百姓甘愿受这种苦。她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华乐愣了一下，随即趴上秦昭宽阔的背脊。隔着单薄的衣衫，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结实的肌肉和沉稳的心跳。
"将军...不，哥哥以前背过别人吗？"她轻声问。
秦昭的脚步顿了一下："背过邻家妹妹。十年前闹饥荒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她没能挺过来。"
华乐沉默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民间疾苦的了解是多么肤浅。那些在奏折上看到的数字，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接近城门时，景象令人心惊。数百流民被拦在城外，哭声、骂声、哀求声混成一片。守城士兵手持长矛，面无表情地驱赶着靠近的人群。
"官爷行行好，我孩子快饿死了！"一个妇人跪在地上磕头，怀中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滚开！知府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城！"士兵一脚将妇人踹倒。
秦昭感到背上的华乐身体猛地绷紧。他连忙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她冷静。
"看那边。"华乐突然凑到他耳边低语。秦昭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城墙角落处，几个衣着相对整洁的男子正偷偷分发着什么。拿到东西的流民立刻藏进怀里，鬼鬼祟祟地离开。
"过去看看。"秦昭放下华乐，搀扶着她向那群人靠近。
还没等他们走近，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拦住了去路："生面孔啊，哪来的？"
"河东村的，家里遭了蝗灾..."秦昭早己编好说辞。
汉子狐疑地打量着他们，特别多看了华乐几眼："这小娘子看着不像乡下人。"
华乐立刻剧烈咳嗽起来，靠在秦昭身上一副病弱模样："大哥见谅，我这妹子从小体弱..."
"铁柱哥，别管他们了，官兵过来了！"远处有人低声喊道。
名叫铁柱的汉子瞪了他们一眼："要想活命就跟我来。"说完转身就走。
秦昭与华乐交换了一个眼神，跟了上去。铁柱带着他们绕过几处临时搭建的窝棚，来到一处隐蔽的土坡后。那里聚集着二十多个青壮年流民，个个面黄肌瘦却目露凶光。
"各位，这两人是新来的。"铁柱粗声介绍，"你们叫什么？"
"我叫阿昭，这是我妹妹阿乐。"秦昭答道。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跳起来："铁柱哥，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咱们这儿带？万一是官府的探子呢？"
铁柱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秦昭的眼睛。秦昭坦然与他对视，暗中却绷紧了全身肌肉，随时准备应对突况。
"你会武？"铁柱突然问。
秦昭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小时候跟村里猎户学过几手，混口饭吃。"
铁柱哼了一声，突然一拳朝秦昭面门打来！秦昭本能地侧身闪过，右手成爪扣向铁柱手腕，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强行收住，改为笨拙地抱头蹲下："大哥饶命！"
铁柱收回拳头，眼中疑虑未消："反应挺快。"他转向华乐，"小娘子会什么？"
华乐怯生生地说："我...我会点草药..."
"正好！"一个老妇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刘婶的孙子快不行了，姑娘能去看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