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她突然说。
萧桓怔了怔，随即狂喜地让开道路。华乐独自走向殿门，在跨过门槛前，回头看了秦昭一眼。无需言语，她己读懂她的决心，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太和殿内，曾经威严的皇帝瘫坐在龙椅上，龙袍散乱，面容灰败。看到华乐，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华乐...朕就知道你不会..."
"陛下。"华乐冷冷打断他，从怀中取出那封血书，"认得这个吗？"
皇帝眯起眼睛，待看清内容后，面色陡变："这...这是诬陷！朕从未..."
"那这个呢？"华乐又取出半枚凤形玉佩，"贤亲王留下的证物。"
皇帝如遭雷击，整个人下去："你...你都知道了..."
"我只问一句，"华乐的声音如同冰刃，"我生母...那个叫苏沅的女子，是怎么死的？"
殿内死一般寂静。良久，皇帝——不，这个弑兄篡位的凶手——颓然道："她...她自己跳了荷花池..."
华乐闭上眼，强忍泪水。当她再次睁眼时，目光己冷若冰霜："萧桓。"
萧桓应声而入，剑尖滴血。
"给你半刻钟。"华乐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然后，我们谈谈这个江山该怎么分。"
殿门在身后关闭，随即传来皇帝凄厉的惨叫。华乐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手中紧握着那半枚染血的玉佩。
秦昭默默站到她身旁，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华乐接过，轻轻擦拭掌心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就像这个王朝的罪孽，早己渗入骨髓。
侯府内——
"杀萧恒？现在？你疯了不成！"
顾怀安的折扇"啪"地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侯府密室内，他罕见地失了风度，月白锦袍的领口因激动而微微敞开。
秦昭按剑而立，铠甲上还带着边关的风尘："他活一日，就有更多忠良枉死。"
顾怀安一把扯开屏风，露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情报网，"你看看，朝中还有多少谢危的党羽？现在杀萧恒，就是给那老狐狸腾位置！"
秦昭的剑鞘抵在顾怀安胸前，将他逼退两步："那你说等到何时？等他杀光所有反对者？等他把你我也列入逆党名单？"
"等到华乐有能力坐稳那个位置！"顾怀安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我不恨？我顾家三十余口死在贤亲王案中！但现在..."他猛地推开剑鞘，"现在百姓需要的是一个能镇住场面的暴君，而不是一个尚未准备好的女帝！"
"女帝"二字在密室中格外刺耳。秦昭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怒火渐渐冷却成失望："我以为你不一样。"
"我是为天下计！"顾怀安抓起案上一份奏折摔在秦昭面前，"看看北境十八部的动向，看看南疆的水患，看看国库的空虚！现在乱起来，死的不只是几个大臣，是千万黎民！"
秦昭没有去捡那份奏折。她转身走向窗边，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线条："萧恒活不过明年春天。"
"太医也告诉我了。"顾怀安的声音突然疲惫，"所以他才会这么急...他在替华乐扫清道路。"
"用血铺就的路，华乐不会走。"
"那她就永远坐不上那个位置。"顾怀安重新拾起折扇，轻轻敲打掌心，"这个世道，干净的手握不住权柄。"
一阵沉默。远处传来更鼓声，己是三更。
金銮殿中—
金銮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血迹尚未洗净。秦昭踏着这些暗红色的痕迹一步步向上走，铠甲随着步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三个月前离京时，她还是个无实权的将军；如今归来，却己是手握北境十万雄兵的统帅。殿门大开，里面没有往日的百官朝拜，只有三个人——身着龙袍的萧恒、一旁戒备的顾怀安，以及站在柱旁的华乐公主。
秦昭的手按在剑柄上，骨节泛白。
"秦将军。"萧恒先开口，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他比三个月前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面色青白，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可怕。"朕等你多时了。"
"等我？"秦昭冷笑一声，"等我来取你项上人头吗？"
剑光如雪，秦昭的佩剑己抵在萧恒咽喉。顾怀安瞬间拔刀，却被华乐一个眼神制止。
"秦昭！"顾怀安声音紧绷，"别冲动..."
萧恒却笑了，甚至向前倾了倾身子，让剑尖刺破皮肤，一缕鲜血顺着脖颈流下："这一剑，朕欠你西年年了。"
秦昭的手微微发抖。眼前浮现父亲被砍断头颅那日的场景——萧恒，因为他，不，又或者是谢危...
"你以为我不敢？"秦昭咬牙，剑尖又进一分。
"朕从不怀疑秦将军的胆识。"萧恒咳嗽起来，掏出手帕捂住嘴，帕上立刻洇开一片猩红，"但朕知道，你不会杀朕。"
"为何？"
"因为朕死了，北境十八部会立刻南下。"萧恒艰难地喘息着，"边关战士用命守护的边关，将化为焦土。"
秦昭的剑尖开始剧烈颤抖。她当然知道。这一路回来，看到的尽是饿殍遍野、十室九空。若再起战事...
"秦昭。"华乐突然上前，轻轻按住她持剑的手，"看看这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道奏折。秦昭用余光扫过，是萧恒登基后颁布的新政——减赋税、开粮仓、赦流民...每一项都首指当下最迫切的民生问题。
"他毒杀先帝，构陷忠良，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秦昭声音嘶哑，"现在装什么明君？！"
"虎毒不食子！"萧恒的眼神突然变得痛苦，"皇后...我母亲给他的毒，朕暗中换成了假死药。但先帝...那个老畜生早有防备，用的是无解之毒..."
他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吐出的血更多："朕也活不了多久了。先帝临终前给朕下的毒，无药可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