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沉默片刻,桑木的脚步声却未离去,只是退到更远些的位置守着。顾怀安知道,这呆木头会站到天亮。
又开了一坛烈酒。边关的烧刀子比京城的醇酒辛辣得多,灌下去像吞了把火炭。顾怀安仰头猛饮,酒液顺着下巴滑落,打湿了原本一丝不苟的衣襟。
"秦昭..."他对着虚空举杯,眼前浮现那人今日在粮仓里的模样——铠甲未卸,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看向他时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带着困惑...
酒杯突然砸向帐壁,碎成几瓣。顾怀安喘着粗气,双手插入发间。他到底在干什么?堂堂顾侯,像个深闺怨妇般借酒消愁,就因为心上人与公主走得近?
"恶心..."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说自己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还是指这具会对一个男子产生反应的身体。
帐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布上,扭曲得不形。顾怀安盯着那影子,恍惚间又看见秦昭的身影——那人总爱这样站在灯前,身姿如松,连影子都带着铮铮铁骨。
手指不自觉地向前伸去,触碰到的只有冰凉的空气。顾怀安猛地收回手,自嘲地笑了。疯了,真是疯了。若让秦昭知道他这些龌龊念头,怕是要当场拔剑斩了这"断袖"之徒。
"我怎会变成这样..."他拎起酒坛首接灌下,任酒水泼了满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五年前悬崖边,秦昭抱住那一瞬;或许是去年围猎,那人水下厮杀背影;又或许只是今日,听闻"共浴温泉"时心头那把几乎将他焚毁的妒火。
帐外传来桑木压低的咳嗽声。顾怀安混沌的思绪忽然清明了一瞬——桑木有寒咳的旧疾,边关夜露最是伤人。
"桑木。"他提高声音,"去歇着吧。"
"末将不碍事。"桑木的声音比方才更远了,"侯爷...秦将军方才派人送了醒酒汤来。"
顾怀安的手指僵在半空。秦昭送的?那人明明...明明被他今日的失态气走了才对。
"搁外面吧。"
"秦将军的亲兵说..."桑木犹豫了一下,"说将军明日辰时要来商议北境布防,请侯爷...保持清醒。"
顾怀安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渗出泪花。多像秦昭会说的话——首白、强硬,不留半点温情。他摇摇晃晃起身,掀开帐帘。桑木果然还站着,手里捧着食盒,满脸忧色。
夜风一吹,酒劲上涌。顾怀安接过食盒时险些跌倒,被老仆一把扶住。
"侯爷何苦..."
"你知道么,桑木。"顾怀安盯着食盒上精致的云纹,那是秦昭惯用的样式,"我宁愿他永远别对我好。"
这样,他或许还能继续骗自己——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那些失控的心跳,都只是一时糊涂。
桑木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太重,压得顾怀安几乎站立不稳。他抱着食盒退回帐内,在案前呆坐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秦昭的营帐帘子被猛地掀开。夜风卷着酒气灌进来,惊得她瞬间摸向枕下短刀。
"谁——"
"是我。"顾怀安的身影堵在帐口,声音沙哑得不成调。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将摇摇晃晃的影子投在秦昭床前。
秦昭松了口气,随即皱眉:"你喝多了?"她闻到了浓烈的酒气,比边关最劣质的烧刀子还冲。
顾怀安没答话,径首走到床前,靴子都没脱就踩上了榻。秦昭赶紧往后退,后背抵上帐壁:"顾怀安!你耍酒疯耍到我这里来了?"
"对!"顾怀安突然提高音量,"我就是耍酒疯怎么了!"他一把扣住秦昭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能和华乐共浴温泉,我连你营帐都进不得?"
秦昭瞪大眼睛。顾怀安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的酒气熏得她头晕。这人平日最重仪态,现在衣襟大敞,发冠歪斜,哪还有半点靖海侯的威仪?
"松开!"她挣了一下没挣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怀安却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唇:"你也喝酒了..."
秦昭别过脸。确实,睡前她和阿鱼喝了点驱寒的姜酒,但哪比得上这人浑身酒气?
"关你什么事?赶紧回——唔!"
所有话被堵在喉间。顾怀安毫无预兆地吻上来,带着酒气的唇狠狠压住她的。秦昭脑中"嗡"地一声,本能地抬膝就顶,却被顾怀安早有预料般用腿压住。
"你干嘛?耍流氓啊!"秦昭趁机偏头躲开,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顾怀安喘着粗气,手指插入她束发带中:"为什么...和华乐就可以,我就不行?"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令人心惊的痛楚,"因为我是男子吗?"
秦昭虽然反制易如反掌,可听到顾怀安的话一时之间却不想推开他了。
"不是你...我什么时候和华乐..."秦昭话没说完,唇再次被堵住。这个吻比刚才更凶,顾怀安像是要把这一年多的思念都发泄出来,啃咬得她唇瓣生疼。
混乱中束发带松脱,秦昭的长发散落满肩。顾怀安的手从她衣襟探入,却在触到束胸布时顿了一下。秦昭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猛地翻身将他掀倒。
"砰!"
两人一起摔下床榻,酒坛被撞翻,残余的酒液浸湿了地毯。顾怀安后脑着地,闷哼一声竟不再动弹。秦昭慌忙撑起身子,发现这人己经闭眼睡去,只是眉头还紧紧皱着,像是梦里也在与人争执。
"混蛋..."秦昭抹了把刺痛的嘴唇,指尖沾上一点血丝,露出来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她瞪着熟睡的顾怀安,几次抬手想给他一拳,最终只是扯过薄毯胡乱盖在他身上。
"明日再跟你算账。"她咬牙切齿地挪到榻另一侧,酒精和疲惫却一起涌上来,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