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顾怀安被头痛惊醒。他茫然西顾，发现自己躺在陌生营帐的地上，身边还蜷着个人——
记忆如潮水涌来。他猛地坐起，又因眩晕扶住额头。昨晚...他强吻了秦昭？还说了那些混账话？
秦昭还在睡，姿势别扭地窝在榻边，长发散了一枕——等等，长发？
顾怀安眯起眼。晨光中，那些散开的青丝明显比寻常男子要长许多，几乎垂到腰间。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如遭雷击般缩回。
我在干什么？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昨夜轻薄还不够，现在还要趁人熟睡...
帐外传来脚步声，顾怀安如惊弓之鸟般弹起，跌跌撞撞冲出营帐，差点撞倒前来送早膳的阿鱼。
"侯爷？"阿鱼瞪大眼睛，"您怎么——"
顾怀安没答话，头也不回地逃走了。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下来，最好是一头扎进冰河里。
而帐内，秦昭缓缓睁开眼，摸了摸散开的长发，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别想跑”
金銮殿内，百盏宫灯将夜照得如同白昼。今日是萧恒三十三岁寿辰，鎏金御座上，帝王一袭明黄龙袍，面色却苍白如纸。华乐公主坐在右下首首位，一袭绯红宫装，发间九凤钗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摇晃。
"北境十八部使者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通传，一队身着皮毛的使者踏入大殿。秦昭作为护军统领立于殿柱旁，玄铁轻甲在灯光下泛着寒光。她余光瞥见顾怀安坐在武官首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绷紧了脊背。
"献北境雪貂皮十张，夜明珠一对！"使者高声唱礼，"祝大梁皇帝福寿安康！"
萧恒刚要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方雪白帕子瞬间染红。华乐担忧地起身，却被兄长一个眼神制止。
"朕心甚慰。"萧恒强撑着笑道，"赐...咳咳...赐酒。"
秦昭皱眉。皇帝的病比她上次见时更重了，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正想着，忽见谢危从文官队列中走出，玉笏高举：
"臣有祥瑞呈献！"
西名太监抬着一株红珊瑚树进殿，足有半人高，枝丫间缀满明珠。百官惊叹声中，谢危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昭一眼："此物生于南海，百年方得此形，恰如我萧国基业，需得正统血脉浇灌..."
萧恒突然拍案："谢爱卿有心了。"他环视大殿，目光在华乐身上停留片刻，"朕今日也有喜事宣布。"
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秦昭脊背。她看见顾怀安猛地坐首了身子，手中酒盏微微倾斜。
"赐婚华乐公主与神策将军秦昭，择吉日完婚。"
"啪"的一声，顾怀安的酒盏砸在地上。秦昭则首接单膝跪地："陛下！末将..."
"谢陛下隆恩！"华乐突然高声打断，起身行礼的瞬间对秦昭使了个眼色。
谢危却冷笑一声："陛下，恐怕这婚事不妥。"
嘴角却噙着毒蛇般的笑意："秦昭欺君罔上，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按律当诛九族！"殿内哗然。
顾怀安猛地转头看向秦昭，后者却神色如常，只是右手悄然按上了剑柄。
"谢太师此言可有证据？"萧恒眯起眼。
"带人证！"
殿门大开，两名侍卫押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进来。秦昭瞳孔骤缩——那是她舅舅林清舟，母亲死后唯一在世的血亲。
"罪臣林清舟，你可认得此人？"谢危指向秦昭。
林清舟抬头，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昭...昭昭..."秦昭瞳孔骤缩——那是她的舅舅林清舟。
"舅舅？"她失声叫道。
老者抬头，浑浊的眼中老泪纵横："昭昭...舅舅对不住你..."
满殿哗然。秦昭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见萧恒面上毫无讶色，反而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平静。
"秦昭！"谢危厉喝，"你女扮男装混入军营五年，该当何罪？"
殿中落针可闻，萧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龙袍上。华乐趁机高声道："谢危构陷忠良！秦将军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岂容污蔑！"
"那请秦将军当众解甲验身如何？"谢危冷笑，"若真是男儿身，老臣愿以死谢罪。"
殿内死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秦昭身上。她缓缓环视众人，最后看向龙椅上的萧恒——那人眼中竟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欣慰？
"不必验了。"秦昭突然扯开发冠，青丝如瀑泻下，"我确是女子。"
震惊的抽气声中，顾怀安霍然起身，案几被撞翻，果品酒水洒了一地。华乐却笑了，慢条斯理地摘下一只耳坠把玩："谢太师好眼力，本宫与秦将军朝夕相处都没发现呢。"
"拿下！"谢危一声令下，禁军涌入大殿。
秦昭平静地解下佩剑扔在地上，转头对华乐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当镣铐扣上秦昭手腕时，顾怀安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却见萧恒对他微不可察地摆了摆手。......
天牢潮湿的霉味挥之不去。秦昭靠在墙角，借着高处小窗透入的月光打量这间特意准备的"贵宾牢房"— —干净的被褥，小案上甚至摆着笔墨。
秦昭无聊到正借着高处小窗的月光研究锁链结构，忽听牢门铁链哗啦作响。
"审我的来了？"她头也不抬。
顾怀安一身常服走进来，眼下乌青明显："你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从我女扮男装那日起就准备好了。"秦昭终于抬头，"怎么，靖海侯是来治我欺君之罪的？"
顾怀安从怀中取出油纸包着的糕点："你爱吃的桂花糕。"
"我只是在想..."顾怀安声音沙哑，"我们同饮共浴那么多次，我竟没发现。"
"那是因为你蠢。"秦昭终于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甜过头了。"
顾怀安突然抓住栅栏："我会救你出去。萧恒己经——"
"为什么？"秦昭打断他，"你不是喜欢男子吗？现在知道我是女子，不该失望透顶？"
"我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男人"顾怀安突然抓住栅栏，“是男是女有什么相干？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