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将军猛地将茶盏砸在地上,瓷片飞溅。
"秦家村?"他盯着跪在地上的探子,紫袍下的手指微微发颤,"你确定那小子是秦铁山的种?"
探子额头抵地:"千真万确,属下查到当年秦铁山确实有个孩子,天生神力,后来......"
"够了!"洪将军一脚踹翻案几,棕色的眼瞳在烛火下泛着血光。他来回踱步,突然狞笑:"去,把那个小崽子'请'来,就说本将军有军务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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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低沉的呜呜叫,秦昭提着灯笼穿过马厩,刻意让腰间的令牌在月光下闪过微光。暗处传来铁甲轻响,她唇角微勾——鱼儿上钩了。
三支袖箭破空而来,她"仓皇"侧翻,灯笼顺势抛向草料堆。火舌窜起的刹那,五个蒙面人从阴影中扑出,衣料是北狄惯用的狼皮鞣革,可招式分明是的军中把式。
"北狄狗,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秦昭边退边喊,后背撞上拴马桩。腕间软剑刚出鞘三寸,便被刻意压住力道,"不慎"让人劈手夺去。
蒙面首领的弯刀抵住她咽喉,故意变调的声音带着沙砾感:"顾怀安的走狗,今日拿你祭旗!"
秦昭暗中用脚跟碾碎香囊,异香混入草料燃烧的焦味。她瞪大眼睛,将惊恐演得真切:"要杀便杀!顾将军定会踏平你们北狄大营!"
"倒是忠心。"刀尖挑开她衣襟,露出令牌一角。蒙面人的呼吸突然粗重——果然是顾怀安的人。
骤起的马蹄声撕裂夜幕。蒙面人们交换眼神,突然扯着秦昭往断崖退去。她趁机将袖中金疮药粉末抹在崖边藤蔓上,月光下泛着磷火似的微光。
"放箭!"
顾怀安的喝令传来瞬间,秦昭"挣扎"着撞向蒙面首领。两人齐齐坠崖的刹那,她指尖寒光闪过——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向对方的胸口,却不往致命处捅,
"抓住!"
顾怀安的手堪堪握住她手腕时,崖下传来重物落水声。秦昭仰头,泪混着血污淌了满脸:"将军...他们说是北狄军..."
暗处树影微动,她借着顾怀安的力道上崖时,"无意间"扯落凶手半片蒙面巾——火把照耀下,那枚长在嘴角的朱砂痣格外醒目,正是洪将军贴身侍卫阿鲁的标志。
"末将看得真切!"秦昭突然指向远处,"那贼人往东北方逃了!"她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竟是...竟是洪将军亲卫!"
"追!"洪将军的咆哮声里带着颤抖,"给本将活剐了那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这下洪将军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怀安着秦昭腕间勒痕。他忽然轻笑,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演得不错。"
秦昭“虚弱”的扶住顾怀安,藏住眼底冰冷笑意——这场戏,总要有人搭台才能唱得圆满。
林中——
虽说秦昭那一刀虽然不致命,但是多人追杀下阿鲁最终还是力竭倒下,阿鲁的指尖陷进泥里,血从指缝间渗出。他望着策马而来的洪将军,混着血沫咧开嘴笑——嘴角那颗朱砂痣在火光下红得刺眼。
"哥......"他嘶哑地喊,声音轻得只有跪在一旁的阿影能听见。
阿影的手猛地一颤。这个称呼,己经有十年没听过了。当年两个瘦骨嶙峋的乞儿缩在军营外的草垛里,是他把最后半块馍塞进阿鲁嘴里。后来他们一起挨军棍,一起偷酒喝,阿鲁总爱笑嘻嘻喊他哥。
"将军!"阿影抬头,喉结滚动,"阿鲁跟了您十年,从没......"
"十年?"洪将军的大刀在火把下泛着冷光。他眯眼打量着阿影颤抖的手指,突然嗤笑:"怎么?要学戏文里为兄弟两肋插刀?"
阿鲁的瞳孔己经开始涣散,却还死死攥着阿影的衣角。血泡在他唇边破裂,喷在阿影手背上,烫得惊人。
洪将军慢条斯理地着刀柄:"阿影啊,听说你在城南买了宅子?"他俯身,酒气混着血腥味喷在阿影脸上,"那个唱曲儿的红姑娘,等你回去赎身呢吧?"
阿影的拳头猛地攥紧。
"本将待你不薄。"洪将军的刀尖挑起阿影的下巴,"为了条将死的狗,值得吗?"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阿鲁逐渐冰凉的手指。阿影看着这个曾为他挡过箭的兄弟,又想起红袖楼里等他的那双杏眼。洪将军的刀己经抵住阿鲁心口,而他......缓缓松开了扶着阿鲁的手。
阿鲁瞳孔骤缩,似乎明白了什么,喉间溢出一声嘶哑的呜咽。他颤抖着伸手,想要抓住洪将军的靴尖,可对方却猛地后退一步,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将军……"阿影还想再劝,却被洪将军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死人才不会开口。"洪将军缓缓抽出佩刀,刀锋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阿鲁,别怪本将心狠。"
阿鲁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吐出两个字:"……畜生。"
洪将军脸色一沉,刀锋毫不犹豫地刺进阿鲁的心口。鲜血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的战袍上,红得刺目。
阿影僵在原地,其他亲卫也沉默地低下头,握着兵器的手指节发白。
刀锋刺入血肉的闷响中,阿鲁最后看了阿影一眼摇了摇头。那眼神让阿影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杀人时,阿鲁也是这样看着他,只是那时眼里盛满恐惧,而现在......只剩解脱。
"收拾干净。"洪将军甩了甩刀上的血,瞥见阿影僵首的背影,突然大笑:"这就对了!跟着本将,荣华富贵享不尽!"他踹了脚阿鲁的尸首,"这种废物,死十个都不足惜!"
亲卫们沉默地低头,火光映着他们惨白的脸。阿影盯着掌心凝固的血迹,那里还留着阿鲁最后攥出的褶皱。
"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个字——"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道,"这就是下场。"
夜风呜咽,吹散了血腥味,也吹冷了亲卫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