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得很..."阿影喉间发出砂砾摩擦般的怪笑，突然撕开尸首的衣襟。腐烂的皮肉下，本该烙着狼首刺青的心口处空空如也。他癫狂般将手指捅进尸身溃烂的伤口，掏出一把蠕动的蛆虫："假的！都是假的！"
秦昭眼角寒光一闪——阿影袖中滑出的匕首上，上面的宝石正泛着血光。她剑锋刚转，却见阿影身形猛然僵住。
"红袖...你到底...有没有真心..."
鲜血从阿影七窍涌出，他颤抖着摸出半截断簪。染血的并蒂莲在烈日下宛如浴火凤凰，玉簪断口处还粘着胭脂——是红姑娘最爱的杜鹃红。尸身轰然倒地。
"咔嚓——"
亲卫搬尸时，假尸右臂突然断裂。秦昭剑尖挑开腐肉，靛青刺青赫然入目——缠绕着锁链的狼首，正是洪家死士的标记。
天际闷雷炸响，狂风卷着沙砾抽打在众人脸上。顾怀安弯腰拾起那截断簪，簪尾的暗槽里，一粒红豆滚入掌心。
"沧州。"他碾碎豆子，露出里面蜷缩的纸条，"红袖阁。"
两人目光在电光中相接，远处惊雷劈开乌云，照亮通往东北的官道。道旁枯树上，一只金蝉的空壳正在风中摇晃。
红袖阁——
秦昭一脚跨进红袖阁的门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哇——"她伸手去摸门口那盏琉璃宫灯，指尖还没碰到，就被顾怀安一把拽回。
"收敛些。"顾怀安压低声音，玄色锦袍下的手警告般地捏了捏她的腕骨。
秦昭撇撇嘴，却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鎏金屏风上绘着活色生香的美人图，熏香里混着甜腻的脂粉味，连端茶递水的小丫鬟都穿着轻薄的纱衣——这可跟她想象中的青楼大不一样。
"哎哟，两位公子面生得很呐~"
一个满头珠翠的老鸨扭着腰肢过来，眼睛在两人身上一扫，顿时亮了——前头这位玄衣公子气度不凡，后头那个小公子虽然举止跳脱，可腰间那块玉佩少说值百两银子。
"你们这的花魁是哪位啊？"秦昭故意装出轻浮样，折扇"唰"地展开。
老鸨帕子掩唇一笑："红袖姑娘可是我们这的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这见面的规矩嘛......"手指搓了搓，意有所指。
顾怀安眼皮都不抬，一袋银子"啪"地扔在案几上。秦昭暗暗咋舌——这沉甸甸的声响，够普通百姓吃半年了。
"两位公子这边请~"老鸨变戏法似的收起钱袋，笑得见牙不见眼，"红袖姑娘正在梳妆，马上就来伺候~"
雕花的房门一关，秦昭立刻变了个人。她闪到窗边，指尖挑开一条缝隙："前院守卫松散，后院东北角有人把守。"
"先会会这位花魁。"顾怀安着茶盏，突然目光一凛。
"叩叩叩——"
"进来。"顾怀安沉声道。
珠帘轻响，一阵暗香浮动。
红袖抱着琵琶款款而入，一袭绯色纱裙衬得肌肤如雪。她眉间一点朱砂，眼尾描着金粉，行走间环佩叮咚，宛如画中仙。
"哇——"秦昭手中的茶盏"哐当"掉在桌上，"你真美！"
顾怀安重重咳嗽几声，额角青筋首跳——早知如此，就该让这他在军营里待着！
"谢公子美言。"红袖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己将来客打量个透彻。她指尖拨动琴弦，忽而旋身起舞。绯色水袖如流云舒展，足尖点地时竟震得案上烛火微微摇曳。
"好！"顾怀安突然拍案，随手一抬："赏。"
秦昭瞪大眼睛，用口型无声抗议："我出？"
顾怀安眯起眼——方才那袋银子可是他付了的。
"公子？"红袖的水袖拂过秦昭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
秦昭咬牙摸出最后一块碎银，红袖接过时突然指尖一颤——这少年虎口的茧子，分明是常年握刀所致。
"奴家告退。"红袖翩然行礼，临走时裙摆扫过顾怀安靴尖，暗香里混着一丝铁锈味。
"这就完了？"秦昭扒着门框张望，"花魁就跳支舞？"
红袖在廊下回首，金步摇映着烛光："奴家卖艺不卖身呢~"
待脚步声远去，顾怀安突然扣住秦昭手腕："看出什么了？"
"舞步踏的是九宫位，呼吸比常人慢三息。"秦昭眯起眼，"最奇怪的是..."
"她接银子时，虎口有弓弦勒痕。"顾怀安冷笑，"红袖阁的花魁，怎会用军中三石弓？"
两人在红袖阁转了一圈。雕花栏杆、锦绣屏风，处处透着奢靡，却唯独后院把守着两个彪形大汉。顾怀安与秦昭对视一眼，趁着守卫换岗的空隙翻墙而入。
地牢阴冷潮湿，火把的光映着铁栅栏上干涸的血迹。最深处，一具尸体静静躺着——正是"己死"的洪大河！
"不好，是陷阱！走！"
霎时间，暗卫从西面八方涌出。为首的女子红纱蒙面，手中双刀寒光凛冽——正是红袖。
"公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她话语轻浮声音却又冷得像淬了冰，刀锋首取秦昭咽喉。
生死之际，死马当活马医吧，秦昭突然喊道："阿影死前有话给你！"
红袖的刀尖微微一滞。
——那个傻男人，每次来都带着她最爱的杏花糕，明明知道她在茶里下了慢毒，却还是笑着饮尽。他说要赎她出去，却不知她本就是洪家培养的暗卫，从出生起就注定活在阴影里。
这一瞬的恍惚，给了两人突围的机会。顾怀安的剑挑开红袖的面纱，刀锋首取她咽喉
红袖猛地后退，却撞翻了烛台。火光中，她抚上自己的后颈——这是当年东宫暗卫的标记，而她对阿影，也并非只要利用，人非草木，男人和性命，她别无选择！
"走！"顾怀安拽住秦昭跃上墙头。身后传来红袖嘶哑的喊声："他...最后痛苦吗？"
秦昭回头，看见那个曾冷血无情的杀手，此刻眼中竟噙着泪。她没有回答，因为答案太残忍——阿影是咬着那支断簪咽的气，至死都念着"红袖"。
夜雨倾盆而下，洗去两人身上的血迹，却冲不散红袖阁里飘出的《折柳》小调——那是阿影生前最常点的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