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把新扩建的晒皮场染成了金红色。陈大山蹲在地上，手指拨弄着晾晒中的皮料。这些经过初步处理的牛皮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但凑近闻，还是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酸味。
李师傅蹲在旁边，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老人捧起一张皮子使劲嗅了嗅，又用手指捻了捻边缘："老陈，你闻闻这味儿...比上批还冲。"
陈大山接过皮料，凑近闻了闻。这酸溜溜的臭味，跟记忆里那些劣质皮革一个样。他轻轻掰了掰皮子边缘，纤维的韧性也不够理想。
"得想法子去去这个味。"李师傅挠着头，指甲缝里还沾着前些日子染皮子留下的颜料，"要不...试试..."
"明矾？"陈大山接话。
"那玩意儿贵啊！"李师傅嘬着牙花子，"公社账上...哎，自从那档子事后，刘书记批钱可谨慎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辫梢上还沾着草屑，怀里抱着几本用报纸包着的书："厂长！俺娘说..."
"慢点说，别噎着。"陈大山拍了拍她的背。
小芳顺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俺娘说她们寨子里鞣皮子，都用淘米水泡！"
"淘米水？"铁柱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一脸不信，"那能顶啥用？"
"你懂啥！"小芳急得首跺脚，辫子一甩一甩的，"俺娘说还要加茶籽饼，泡三天三夜，皮子又软又没味儿！"
陈大山眼前一亮。这法子他上辈子在云南见过，少数民族祖传的土方子，没想到小芳娘也知道。他转向李师傅："您看..."
李师傅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倒是可以试试...不过现在去哪弄茶籽饼？"
"老周家可能有！"小芳抢着说，"上周我去借针线，看见他家厨房..."
"这样，"陈大山当机立断，"小芳去食堂要两桶淘米水，铁柱去找老周问问茶籽饼的事。"他看了看天色，"趁着天还没黑，咱们今天就试一批。"
很快，小芳就提着两个铁皮桶回来了，里面盛着浑浊的淘米水，还飘着几粒米渣。铁柱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怀里抱着块黑乎乎的饼状物："老周媳妇说就剩这么点了..."
李师傅接过茶籽饼，放在鼻下闻了闻："嗯，是正宗的。"他用小刀刮下些粉末，撒进淘米水里，立刻泛起一层细密的泡沫。
"真神奇..."小芳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陈大山挑了几张问题最严重的皮子浸进去，浑浊的液体立刻冒出一串气泡。李师傅拿起木棍搅拌着，突然笑了："老陈，你还记得咱公社刚成立那会儿不？连盐干法都不会，皮子晒出来跟木板似的..."
"记得。"陈大山也笑了，"第一笔订单，交货时人家差点没要。"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金光映在浸泡中的皮料上。远处传来女工们下工的谈笑声，混合着炊烟的味道飘过来。小芳突然指着桶里："快看！水变颜色了！"
确实，原本浑浊的液体现在泛着淡淡的褐色，水面上还浮着一层细密的油花。陈大山捞起一张皮子闻了闻，那股酸味己经淡了很多。
"有门儿！"李师傅拍了下大腿，"明天再泡一天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