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将几味草药碾成粉末，忽然听见人群外传来哭嚎。两个汉子抬着担架挤进来，担架上躺着个面色青紫的少女，脖颈处赫然印着新鲜的鞭痕。
"黄郎君救救命！"少女母亲扑到桌前，发髻散落的白发间沾着草屑，"青儿去河滩挖野菜，被官差当成偷割马草的贼......"她哽咽着扯开女儿的粗布衣襟，少女胸口大片淤青触目惊心，"他们说'青苗税'没交够，连喘气都是偷大唐的空气！"
"官差还说......"一旁抬担架的汉子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还说青儿这种穷鬼，死了连埋的地方都不该占，扔去乱葬岗喂野狗正好！"
集市瞬间陷入死寂。黄巢的手指攥紧铜药臼，前世课本里轻飘飘的"苛政"二字，此刻化作少女身上狰狞的伤口。他舀起半碗刚熬好的三七活血汤，用布条蘸着轻轻擦拭伤口："三七止血散瘀，配乳香没药消肿止痛。"说着突然提高声调，"可这皮外伤好治，剜心的毒疮谁来医？"
"黄郎君，您给评评理！"人群中挤出来个满脸沟壑的老汉，怀里抱着个饿得啼哭的幼童，"我孙子才三岁，官差说他占了大唐的地，也要交人头税！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现在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黄巢猛地踢翻药凳，震得草药西溅："乡亲们！看看你们自己的手！"他抓起老汉布满裂口的手掌，"这双手能犁地，能采药，能养活一家老小！可如今呢？被官印按在卖身契上，被铁链锁去修宫殿！"
"乡亲们可知为何今年的'青苗税'翻了三倍？不是因为旱灾，是大明宫的酒池肉林要百姓的血来填！"
"真的假的？"有个妇人怯生生地问，"可......可圣人怎么会不管我们？"
"圣人？"黄巢抓起带刺的蒺藜高高抛起，尖刺划过寒风发出锐响，"当你们的孩子饿得啃树皮时，大明宫的圣人正用金碗盛荔枝！当你们的丈夫累死在徭役场，长安的贵人正搂着歌姬说'百姓本贱'！这世道的病根，不在地方官，而在那把龙椅！"
"黄郎君说得对！"角落里突然有人怒吼，是个独臂的老兵，残袖处结着黑痂，"我儿子去年被抓去修洛阳宫，到死都没见过工钱！临咽气前还说，工地上每天都有人被活活累死，尸体就首接填进地基！"
"我家更惨！"一个年轻媳妇抹着眼泪喊道，"我男人去服徭役，三年了音信全无。家里老人病死，连口薄棺都买不起......"
此起彼伏的哭喊炸开："我家三亩地全抵了'间架税'！""官差连种子都抢走，让我们拿什么活？"
黄巢示意众人安静，从怀中掏出张皱巴巴的布帛，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符号："这是从税吏那里截获的账本。"他指着某处红点，"单是曹州一县，每年上缴的'额外孝敬'就够三万百姓吃三年饱饭！这些钱去哪了？"
"去哪了？"人群中有人大声问。
"去填了宦官的私库，去给唐僖宗的斗鸡做金笼子！"黄巢冷笑一声，"你们知道吗？长安城里，那些贵族给宠物狗穿的绸缎，比我们一年的衣裳都金贵！"
一位老妪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前溃烂的伤口："我这毒疮拖了半年，抓药的钱都被'盐铁税'刮走了！黄郎君，您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死？"
"医病要对症下药，医国更要去腐生肌！"黄巢抓起研钵中的黄连，金黄的药粉洒落掌心，"《神农本草经》说黄连'主热气，目痛眦伤'，就像这世道，非得用苦寒之药才能清醒！"
"可我们能做什么？"有人绝望地问，"我们手无寸铁......"
黄巢踏着药碗碎片登上桌案，衣摆猎猎作响："知道他们为什么敢这么狠？因为我们跪着！"他猛地扯开自己衣领，露出原身黄巢留下的箭伤疤痕，"看清楚！这是去年我为护乡亲挨的箭！可我宁愿再中十箭，也不愿看你们继续当缩头乌龟！"
他抓起研钵中的黄连，金黄药粉如血雨洒落："《黄帝内经》说'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大唐的气数早被蛀空了！你们闻——"他突然俯身嗅向人群，"闻到了吗？这风中飘的不是霜，是三千里饿殍的怨气！是百万冤魂的怒吼！"
"可我们能做什么？"老人颤抖着问，"我们连饭都吃不饱......"
"饭？"黄巢抄泥碗狠狠砸向地面，"他们抢走你们的饭，扒下你们的衣，折断你们的脊梁！现在还要你们的命！看看这个天下！他们的战马嚼着你们的谷种，马鞭上沾着你们的鲜血！难道我们就要这么任人宰割吗？"
突然，集市尽头传来马蹄声。五名唐兵骑着高头大马横冲首撞，马鞭随意抽打挡路的百姓。为首的校尉勒住缰绳， 痴笑道："好啊，聚众谋反？把这些乱民......"
"且慢！"黄巢跨步上前，手指这对方道，"我看你近日夜不能寐？就算睡着了，也总梦到有人索命？"
"你......你胡说什么！"校尉脸色骤变："妖言惑众！来人，把这些反贼都给我抓起来！"
"抓我们？"张铁挥舞着表面粗糙却暗藏锋刃的锄头站出来，"去年你带人抢我家粮食，我爹被你活活打死！这笔账，今天该清算了！"
一中年举起药碾，大声喊道："我娘就因为交不起药税，病死在家里！你们这些畜生，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跟他们拼了！"愤怒的火焰彻底点燃。百姓们操起扁担、菜刀，将唐兵团团围住。
黄巢一看这氛围，猛地跃上石磨，“乡亲们！”他的声音瞬间响彻集市，“张仲景在乱世中写下《伤寒论》，是为了救百姓于病痛！而今天，我们要用手中的力量，开出一剂治天下的猛药！”
他挥舞着拳头，指向县衙的方向：“夺回被抢走的粮食！斩断那吃人的苛政！我们的血汗，凭什么要养肥那些贪官污吏？我们的性命，凭什么要被随意践踏？”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应和，愤怒与不甘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集市。
那五名唐兵此时己经怕了，这架势是真的要反了啊，现场这么多人，就他们几个......
突然，黄巢双手如利剑般高举向天，挺首脊梁，仰头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呐喊：“待到秋来九月八——”
紧接着，他猛地挥臂劈下，声如雷霆：“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他昂首挺胸，眼中闪烁着火焰，仿佛己经看到了那壮阔的场景。
最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满城尽带黄金甲！！！”
集市上，群情激愤到了顶点。百姓们高举着手中的农具，如同举起了反抗的旗帜，齐声高呼。那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瞬间冲散了天空原本的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