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州城的深秋，寒风裹挟着枯叶在街巷间打着旋儿。义庄的屋檐下，几个孩童挤在一起，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冻得通红的鼻尖不时滴下清涕。
黄巢立在临时官衙的廊下，望着远处绵延的城墙，心中却被另一件事搅得如翻涌的药汤——军中接连出现高热、红疹的病患，症状与记忆中肆虐的天花如出一辙。
"将军，医馆又送来三个出疹的。"尚让匆匆赶来，手中竹简被风掀起边角，"阿青医官说，这次的病症来势汹汹，与寻常发热大不相同，己经有两个孩子...没熬过去。"他话音未落，远处义庄方向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如一把钝刀，狠狠剜着黄巢的心。
黄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起义军曾因疫病折损过半兵力，而天花更是如同无形的魔鬼，吞噬无数生命。"传令下去，所有病患立刻隔离！"他转身快步走向医馆，"让阿青带着医兵封锁义庄，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医馆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令人窒息的压抑。阿青正蹲在一个孩童身旁，细白的手指轻轻拨开孩子额前的湿发。孩子脸上密布的红疹己开始化脓，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将军，这确实是天花。"她起身时，眼中满是疲惫与焦虑，"《肘后备急方》记载，以狂犬脑敷治狂犬病，或许我们也能...以痘攻痘？"
黄巢心头一震，现代医学知识在脑海中翻涌。"牛痘！"他脱口而出，见众人疑惑的目光，连忙解释，"民间挤奶女工极少患天花，是因为她们感染过牛痘。若能提取牛痘浆液，接种给健康人，或许就能预防天花！"他抓起案上的《千金方》，快速翻找相关记载，"孙思邈曾用'取痘疮中浆，染小儿衣'的法子预防天花，原理相通！"
尚让皱起眉头："可上哪儿去找染痘的牛？况且，这等从未试过的法子，万一出了差错..."
"乱世容不得犹豫！"黄巢重重拍案，震得药罐嗡嗡作响，"派人去周边村镇，高价收购患病的奶牛！阿青，你立刻带着医兵研究接种方法，我亲自去义庄安抚百姓！"
义庄门口，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百姓们挤在栅栏前，望着里面被隔离的亲人，哭声与咒骂声交织。"放我们出去！这里要死人了！"一个妇人捶打着木栏，眼中满是绝望，"黄将军不是说保我们平安吗？现在倒好，把我们关起来等死！"
黄巢跃上高台，寒风将他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乡亲们！我知道大家害怕，但天花传染性极强，隔离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染病！"他扫视着台下一张张惊恐的面孔，想起穿越时曹州街头那具饿死的孩童尸体，喉咙发紧，"我保证，三日内必有应对之法！若做不到，我黄巢提头来见！"
三日后，城郊的牛棚里弥漫着刺鼻的腥气。一头奶牛的乳房上，几颗黄豆大小的痘疱泛着诡异的光泽。阿青手持银针，指尖微微发抖："将军，真要试吗？这万一..."
"试！"黄巢撸起袖子，"我第一个接种！"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当年孙思邈为试药，曾亲尝百毒。今日我以身为饵，只为换万千百姓平安！"
银针蘸取牛痘浆液，刺入皮肤的瞬间，黄巢闷哼一声。他死死盯着手臂上逐渐红肿的针眼，脑海中不断回忆现代医学关于疫苗的知识。"记住，接种后七日不可沾水，若发热则用柴胡汤退热..."他一边叮嘱，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
七日后，当黄巢的手臂仅留下淡淡疤痕，且未出现任何天花症状时，整个许州城都沸腾了。义军士兵们排着队接种牛痘，阿青带着医兵挨家挨户宣传："这法子就像给身体穿上盔甲，能挡住天花这恶鬼！"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义庄里，一位老者抱着孙子后退："把牛身上的东西往人身上扎？这不是胡闹吗！我孙子才三岁，要是有个闪失......"
黄巢蹲下身子，握住孩子冰凉的小手："老人家，我理解您的担忧。但您看这些接种过的孩子，哪个不是活蹦乱跳？"他指向院中嬉笑的孩童，"我曾亲眼见过天花夺走多少性命，如今有了这法子，就能让孩子们不再受病痛折磨。"
老者犹豫良久，终于松开了手。当银针刺入孩子皮肤的那一刻，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黄巢始终握着孩子的另一只手，轻声哼着童谣，首到孩子破涕为笑。
随着牛痘接种的推广，许州城内的恐慌渐渐消散。但新的难题又摆在眼前：如何确保疫苗的稳定供应？黄巢召集众将商议："在城郊设立养牛场，专门培育染痘奶牛。尚让，你负责制定接种章程；阿青，编写通俗易懂的《牛痘防疫歌》，让百姓们都能记住要点。"
他望向远方，那里唐僖宗的援军正在逼近。"疫病是比唐军更可怕的敌人。"黄巢握紧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记录牛痘接种方法的竹简，"只要百姓康健，我军战力无虞，何惧唐军来犯？"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的深宫之中，唐僖宗正把玩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盏。"听说许州闹了天花？"他漫不经心地问身旁的宦官，"那黄巢怕是自身难保了吧？"
宦官谄媚笑道："陛下圣明！区区流寇，遇上这等天灾，必是溃不成军！"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许州的街巷里，孩童们正唱着新学的歌谣："牛痘苗，保平安，一针下去天花散。黄将军，赛神仙，护我百姓度难关..."
当第一片雪花飘落时，许州城内的牛痘接种己完成大半。义军军营里，士兵们摸着手臂上的疤痕，笑谈着再也不怕那要命的天花。
而黄巢站在城墙上，望着万家灯火，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既然能用医术守护百姓，那便也能用智谋瓦解唐军。他的目光转向北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唐僖宗，下一招，该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