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外的黄河渡口,寒风卷着细沙拍打着残破的漕运码头。
黄巢伫立在岸边,望着河面上零星驶过的唐军粮船,眉头拧成了疙瘩。方才探子来报,城中守军虽被洪水扰得人心惶惶,却仍凭借囤积的粮草负隅顽抗。
他望着滔滔河水,心中翻涌着愤怒与悲悯:百姓连树皮都要啃食果腹,这些本该救济万民的粮草,却成了守军鱼肉百姓的资本。而源源不断从黄河上游运来的物资,正成为维系这座孤城的命脉,更像是扎在他心口的刺——若不拔除,还要有多少无辜者饿死在唐军的暴政下?
"将军,唐军用羊皮筏子和小船组成漕运船队,每日寅时从河阳出发,申时便能抵达汴州。"尚让展开一卷画满标记的绢布地图,烛火在他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看着将军紧绷的下颌线,尚让心中明白,这不仅是场军事较量,更是与时间赛跑的生死局。"若想彻底困死守军,必须截断这条水上粮道。"他的声音不自觉加重,带着对唐军搜刮民脂民膏的愤懑。
黄巢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黄河转弯处,前世水利典籍的知识与当下局势在脑中激烈碰撞:"此处河道狭窄,两岸峭壁耸立,正是筑坝的绝佳之地。"他想起"束水攻沙"之法,又思索着《考工记》里的堤坝营造术,眼中燃起锐利的光,"不过单靠拦截河水还不够,唐船吃水浅,水位稍降仍能通行。我们要让上游水势暴涨,下游滴水难进,逼得他们的粮船寸步难行。"此刻的他,既是运筹帷幄的统帅,更是急于解救苍生的医者,恨不得立刻疏通这天下的"淤堵之症"。
阿青背着药箱匆匆赶来,鬓角还沾着为伤病员换药时溅上的草药汁。看着在寒风中忙碌的民夫,她的心揪成一团:这些百姓本就虚弱不堪,如何经得起浸泡?"将军,医兵们己在沿岸村落备好了防湿草药。只是筑坝工程浩大,民夫长时间浸泡水中,恐生寒湿之症。"她翻开手抄医书,指尖抚过夹着艾草标本的那页,声音带着医者的忧虑,"《金匮要略》记载,可用附子、干姜、白术配伍,熬制'温脾祛湿汤',既可驱寒又能健脾。"
黄巢点头赞许,目光扫过岸边瑟瑟发抖的流民。一个孩童蜷缩在母亲怀里,冻得发紫的脚趾露在破布外,这一幕如重锤般砸在他心上。他想起穿越后见到的第一具饿死的尸体,想起那些在瘟疫中绝望死去的百姓,喉咙发紧:"传令下去,凡参与筑坝的民夫,除每日一升粟米,再额外发放驱寒姜汤。另外,从军中调拨蓑衣斗笠,绝不能让百姓冻死在工地上。"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义军大将军",而是迫切想要庇护子民的家长。
三日后,黄河上游的峡谷间响起震天的号子声。上万民夫和义军士兵在齐腰深的河水中劳作,冰冷的河水让不少人牙齿打颤。黄巢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看着一名民夫因体力不支险些被冲走,心中猛地一抽。他抄起铁锹跳入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衣甲,但比起百姓所受的苦,这点寒冷却算不得什么。
一边指挥一边在心中默念:一定要让这堤坝坚如磐石,不仅要截断唐军粮道,更要成为守护百姓的屏障。而他此刻的所作所为立马传遍西周,百姓们干的越发起劲。
第西日深夜,暴雨如注。黄巢站在堤坝旁的营帐中,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雨声,心中满是不安。突然,一声巨响传来,他冲出门外,只见刚刚初具规模的堤坝在洪水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看着几块竹笼被冲得移位,河水顺着缝隙奔涌而出,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堤坝若是毁了,不仅前功尽弃,百姓又要多受多少煎熬?"快用麻袋装土堵漏!"他嘶吼着跳入水中,冰凉的河水让他一个激灵,却也让他瞬间清醒。望着浊浪翻滚的河面,他脑中闪过《禹贡》中"疏堵结合"的智慧,当即下令:"在堤坝两侧开挖泄洪渠,分散水势!"
阿青带着医兵穿梭在泥泞中,雨水混着血水从她指缝间流过。看着黄巢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她又急又心疼:"将军,您先回营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百姓都在水里泡着,我如何能安坐帐中?"黄巢抹去脸上的雨水,眼前浮现出李冰父子治水的画卷,"当年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历经无数艰险,终成万世之功。今日我们筑此大坝,不仅是为了战事,更是要让黄河水患不再殃及百姓!"
与此同时,汴州城内,张归厚站在城头,望着河面上被巨浪打翻的粮船,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粮仓的存粮己见底,而求援的使者却迟迟未归。他捶打着城墙,指甲在砖石上划出深深的血痕:"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日,城中粮草必尽!"他不敢细想城破后的下场,更不敢面对那些因饥饿而死的百姓的眼神,其实他也有想过投降,可有些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他也有妻儿,也有父母,他不能为了自己苟活而让家人陷入危险之地。当他下令再次派人求援时,心中却明白,这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而黄巢看着缴获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拿起毛笔的手微微停顿——若是在前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使者。但此刻,他想到的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减少伤亡。"汴州城防己破,速降可免一死。"他写下这行字时,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能少些流血,多些归降。
堤坝完工那日,黄巢站在高耸的坝顶,望着上游积蓄的滔滔河水,心中涌起沉重的责任感。当他下令点燃烽火,看着洪水如万马奔腾般倾泻而下时,耳边仿佛响起了百姓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