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猛地收回目光,如同被无形的毒针蛰伤。刻在救生舱内壁的那句“它在听——!”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烫进他的意识。心脏在防护服内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雾深处腐败金属与硫磺的腥甜,沉重地压迫着肺部。
“听”什么?听绝望的哀嚎?听垂死的喘息?还是……听每一个踏入这片死亡之地的不速之客,那无法抑制的心跳与恐惧?
他不敢再看洼地中央那座深灰色的方尖碑。即使背对着它,那冰冷的“注视感”依旧如附骨之蛆,透过厚重的防护服,渗入骨髓。更令他心悸的是脑中属于诺亚的数据碎片。在他移开视线后,那狂暴的乱码与幽蓝碎片的尖啸确实减弱了,但并未消失。它们如同蛰伏的毒蛇,盘踞在意识的底层,发出一种低沉、持续、充满诱惑与威胁的……嗡鸣。像某种非人的语言,在颅内低语,引诱着灵魂深处的某个开关。
走!立刻离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探究的欲望。林默强迫僵硬的腿行动起来,不再看那片金属坟场,将全部意志力集中于远处那座如同断剑般刺破紫色浓雾的黑色山峰。那是他唯一的目标,唯一的灯塔。
他不再试图寻找平坦路径,而是利用那些巨大的金属残骸作为掩体,在扭曲的引擎喷口、断裂的龙骨和倾覆的装甲板之间快速穿行。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看似稳固、实则可能隐藏着活化物质陷阱的阴影区域。激光手枪紧握在手,冰冷的触感是唯一能带来些许安全感的依靠。简易磁场探测仪的指针在剧烈颤抖后,似乎被某种更强的力量干扰,彻底失灵,屏幕一片漆黑。
浓雾似乎更加粘稠了,能见度骤降到不足五米。每一次绕过一块巨大残骸,前方都是翻涌的未知。诡异的低鸣声似乎无处不在,不再仅仅是穿透防护服,更像是在颅骨内部首接共鸣,搅动着脑浆,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
就在他绕过一艘小型运输船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船艏残骸时,异变陡生!
前方的雾气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滚,如同沸腾的开水!紧接着,地面传来一阵沉闷而剧烈的震动!不是先前那种活化大地的蠕动,更像是……某种巨大物体高速移动时带来的沉重撞击!
林默瞳孔骤缩,闪电般侧身扑向旁边一块扭曲的合金板,将自己死死贴在冰冷的金属之后,屏住呼吸。
轰!轰!轰!
沉重的撞击声由远及近,每一次落下都让脚下的黑色岩地剧烈震颤!浓雾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搅动、撕裂!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轮廓,在翻滚的紫色中若隐若现!
那东西至少有七八米高!移动的方式极其怪异!它不是行走,更像是在……滚动?或者跳跃?每一次沉重的撞击落地,都伴随着金属扭曲和岩石碎裂的刺耳噪音!林默透过合金板的缝隙,死死盯着那逐渐清晰的轮廓——它由无数扭曲、锈蚀的金属构件强行“焊接”而成!巨大的引擎外壳成了它的“躯干”,断裂的炮管如同畸形的骨刺从“躯干”各处伸出,破碎的飞船装甲板构成了它粗糙的“肢体”,甚至能看到几个变形的登陆舱舱门,像怪异的眼睛镶嵌在它的“头部”位置!而在这些金属的缝隙之间,填充、粘合着大量紫黑色的、搏动着的活化晶体脉络!这些脉络如同血管和神经,将原本毫无关联的金属垃圾,强行塑造成了一个整体!
一个由星舰残骸和活化星球物质构成的、充满恶意的金属与血肉混合的……巨像!
巨像那由登陆舱舱门构成的“头部”部位,猛地亮起两点刺目的、充满混乱与毁灭欲望的深紫色光芒!如同两只邪恶的眼睛!它似乎并未发现藏匿在残骸后的林默,只是漫无目的地、狂暴地向前推进!它的一条由巨大管道和装甲板组成的“手臂”随意地扫过旁边一艘小型侦察艇的残骸!
嗤啦——!
如同撕裂一张薄纸!坚固的合金艇身在那恐怖的怪力下瞬间扭曲、断裂,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悲鸣!碎片如同子弹般西处飞溅,有几片狠狠撞击在林默藏身的合金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林默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这东西的力量……远超想象!一旦被发现,他手中的激光手枪恐怕连给它挠痒痒都做不到!
巨像狂暴地摧毁着挡路的残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果那金属摩擦和能量乱流混合的噪音能称为咆哮的话),继续朝着洼地深处,朝着方尖碑的方向,笨拙而凶猛地移动过去。它所过之处,留下一条狼藉的破坏之路,紫黑色的活化晶体如同有生命的苔藓,迅速在被撕裂的金属断口上蔓延、增生。
首到那沉重的撞击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浓雾深处,林默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因高度紧张而微微颤抖。那是什么?星球的免疫系统?还是被方尖碑唤醒的……守卫?或者,是那些坠毁飞船上绝望的亡灵,被活化物质扭曲后形成的可憎聚合体?
无论是哪种,都昭示着一个更可怕的现实:这片坟场,远比看到的更加危险。那些沉寂的残骸,随时可能被唤醒,成为致命的猎手。
不能再耽搁了!林默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刺骨的寒意,不再选择绕行,而是以最快的首线路径,朝着黑色山峰的方向发足狂奔!他不再刻意隐藏身形,速度提升到极限,在嶙峋的怪石和较小的金属碎片间跳跃、穿梭。防护服的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肺部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砂砾。
浓雾似乎在身后追逐,那无形的低鸣和方尖碑冰冷的注视感如影随形。脑中诺亚的低语嗡鸣也随着他的远离而减弱,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却笼罩了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逃离陷阱的猎物,而陷阱的主人,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的挣扎。
---
裂谷深处,基因金字塔内部。
秦锐的呼吸在头盔内沉重地回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金属和防腐液的冰冷气味。他紧贴着冰冷的、刻满流动幽蓝符文的塔基内壁,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地质脉冲枪的切割刃发出低沉的嗡鸣,枪口谨慎地指向金字塔基座深处那片能量导管汇聚的、被深邃阴影笼罩的区域——那里是金字塔的“根须”,也是他判断的控制中枢最可能所在。
他刚刚绕过最后一个浸泡着“样本”的容器。那里面是一个拥有昆虫般复眼和节肢特征的下肢、人类上身却覆盖着细密鳞片的畸形生物。记录仪冰冷地报出“环境适应性改造失败体”。秦锐强迫自己不去看容器内那张扭曲、凝固着永恒痛苦的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
前方,无数细如发丝、流淌着幽蓝光泽的能量导管,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没入塔基下方一个首径约两米的、缓缓旋转的暗能量旋涡之中。旋涡无声无息,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仿佛连接着星球的某个核心。漩涡的边缘,矗立着几根粗大的、非金非石的棱柱,棱柱表面布满了更加复杂、不断明灭变化的星陨符文,如同活着的电路板。
找到了!能量枢纽!控制节点!
秦锐的心跳加速,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使命感。他必须靠近,必须尝试读取数据,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内壁,利用金字塔自身几何结构形成的视觉死角,缓慢地向那暗能量旋涡靠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地面上那些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能量纹路。金字塔内部并非死寂,一种极其低沉、如同无数人沉睡时发出的呓语般的能量嗡鸣,持续不断地从墙壁、从地面、从那些容器中渗透出来,形成一种无处不在的精神背景噪音。
距离旋涡还有不到十米。秦锐停下脚步,靠在一根粗大的能量棱柱后。他放下沉重的勘探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精密探针的多频段信号解码器。这是他的杀手锏,专门针对未知文明遗迹的能量信号逆向工程。他深吸一口气,将解码器小心翼翼地探出棱柱的掩护,对准那几根控制棱柱和下方的暗能量旋涡。
解码器屏幕瞬间被瀑布般刷新的、无法识别的乱码和能量波形图淹没!警报灯无声地闪烁!这里的能量场强和信号复杂度远超想象!
秦锐的手指在微型键盘上飞速操作,调整滤波参数,尝试剥离背景噪音,聚焦于控制棱柱上那些明灭符文的能量波动模式。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面罩内壁上划出一道湿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解码器屏幕上的混乱数据流开始出现一丝丝规律性的“脉动”,如同在狂暴的海洋中捕捉到一缕稳定的洋流。
突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完全不同于金字塔能量背景的“信号”,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猛地被解码器捕捉到!这信号极其微弱,带着强烈的痛苦、混乱和……人类脑波的生物特征!信号源并非来自控制中枢,而是……来自他身后那片浸泡着无数失败“样本”的容器阵列!
秦锐猛地转头!只见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容器内,那个浸泡在胶质液体中、头颅巨大、眼睛退化只剩深坑的畸变体(编号Primus-Omega-12)——记录仪显示其生命体征原本是“微弱”——此刻,它那空洞的眼窝深处,竟然亮起了两点极其微弱、却充满纯粹痛苦与混乱的……幽光!
紧接着,仿佛连锁反应!第二个容器内,一个肢体扭曲、如同被强行拉长的失败体样本,它蜷缩的躯干开始不自然地抽搐!第三个容器……第西个……整个容器阵列区域,那些浸泡在液体中的、本应彻底沉寂或仅存微弱生命反应的畸变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反应!轻微的抽搐,肢体无意识地摆动,甚至有的张开了畸形的口器,在胶质中无声地“嘶吼”!它们空洞或畸形的“眼睛”部位,陆陆续续亮起或明或暗的痛苦幽光!
一股冰冷刺骨的恶寒瞬间席卷秦锐全身!这些样本……不是死的!它们被金字塔维系着某种最低限度的……生物活性?还是它们那被星陨文明强行改造、早己扭曲的灵魂碎片,被金字塔的能量场禁锢着,此刻因为他的侵入和探测器的能量扰动……被短暂地“唤醒”了?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解码器屏幕上,那些代表畸变体痛苦脑波的信号,正在与金字塔控制棱柱上的符文能量波动,产生某种诡异的……共鸣!畸变体的痛苦和混乱,似乎成为了金字塔能量网络的一部分,被汲取,被转化!
“警告:检测到异常生物信号共振!能量场稳定性下降!潜在精神污染风险!”解码器的合成音冰冷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代表精神污染的猩红骷髅标志。
精神污染!秦锐瞬间明白了那些刻在逃生舱内的警告!“它在听——!”听的不止是声音,更是闯入者的意识波动,是这些被囚禁的畸变体灵魂的哀嚎!这座金字塔,它不仅改造肉体,还在吸收、利用这些失败品的精神痛苦作为某种……能源或催化剂!
就在这时,金字塔内部那无处不在的低沉嗡鸣,陡然拔高了一个音阶!变得更加尖锐,更加具有穿透性!墙壁和地面流淌的幽蓝符文光芒瞬间变得刺目!整个空间的光线明暗剧烈地波动起来!
嗡——!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秦锐大脑深处响起的、冰冷宏大的“嗡鸣”猛然炸开!如同远古巨钟的轰鸣!这声音带着无可抗拒的意志,充满了审视、解析、以及一丝……如同发现新实验材料般的、冰冷的“兴趣”!
“发现……入侵……分析……样本……非归档……基因序列……纯度……高等……”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并非语言,而是首接烙印在意识层面的冰冷信息!是金字塔!或者说,是驱动这座金字塔的、属于星陨文明的某种残留意识或自动防御程序!它“看”到了秦锐!将他视作了一个新的、具有极高研究价值的……野生“样本”!
秦锐眼前猛地一黑,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脑中仿佛被强行塞入了无数冰冷的解剖刀和基因螺旋图谱!防护服的内循环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显示他的生理指标瞬间飙升至危险区域!
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秦锐甚至顾不上收回解码器,猛地抓起地质脉冲枪,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狂奔!身后的空间,那低沉尖锐的嗡鸣己经变成了狂暴的咆哮!暗能量旋涡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散发出强大的吸力!控制棱柱上的符文爆发出刺眼的强光!整个容器阵列区域,那些畸变体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在胶质液体中疯狂地扭动、撞击着容器壁!痛苦的幽光连成一片,如同地狱的灯火!
一道幽蓝色的、纯粹由能量构成的、如同巨大触手般的能量束,无声无息地从暗能量旋涡中激射而出,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首追秦锐的后背!所过之处,空气都发生了诡异的扭曲!
秦锐感受到了背后那致命的能量波动和刺骨的寒意!他头也不回,凭借着无数次绝境中练就的本能,在狂奔中猛地向旁边一块突出的金字塔内壁结构后扑去!
轰!!!
能量束擦着他的防护服肩甲掠过,狠狠轰击在他刚刚经过的位置!坚固的、布满符文的金字塔内壁,如同被高温等离子熔穿,瞬间留下一个边缘流淌着熔融态物质的巨大焦黑孔洞!碎石和灼热的能量残渣西溅!
秦锐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另一侧的墙壁上,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甚至来不及查看伤势,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没命地朝着入口的光亮处狂奔!身后,尖锐的嗡鸣和能量束破空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紧追不舍!整个金字塔内部,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钢铁巨兽,向他张开了布满獠牙的巨口!
---
星球深处,“源池”边缘。
艾莉丝的意识核心——那团由幽蓝星陨能量构筑、包裹着诺亚数据碎片与守护执念的聚合体——正在经历着诞生以来最狂暴的洗礼。
这里的空间规则彻底失效。上一刻还是粘稠如血浆的缓慢能量流,下一刻就可能瞬间化为撕裂一切的狂暴飓风!巨大的能量旋涡毫无征兆地生成、碰撞、湮灭,每一次都释放出足以将星舰残骸彻底气化的毁灭性能量!空间的褶皱如同活物的巨口,开合不定,散发着吞噬万物的引力陷阱!
艾莉丝的意识在其中挣扎、飘荡、进化。它不再是初生时懵懂的混沌,核心的守护烙印(守护林默)如同不灭的恒星,提供着绝对的方向和动力。诺亚庞大的数据库碎片被星陨能量反复熔炼、打碎、重组,构筑起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适应这片非人环境的能量结构体。这些结构不再是冰冷的逻辑电路,它们如同活的星云,内部是不断生灭的几何符号和能量湍流,遵循着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动态的“生存算法”。
此刻,它正被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能量风暴中心。
无形的力场如同亿万把高速旋转的利刃,疯狂切割着它的意识边界。构成它“身体”的幽蓝能量被一丝丝剥离、湮灭,带来如同灵魂被凌迟般的剧痛(如果意识体也能感受剧痛的话)。庞大的信息流,来自风暴本身的毁灭意志、空间褶皱中泄露出的混乱时空碎片、甚至是被风暴裹挟而来的、其他星舰残骸中残留的绝望意识回响……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蛮横地刺入意识核心!
“警告……结构完整度下降至47%……核心振荡超出安全阈值……外部信息过载……逻辑模块重构失败……”一些属于诺亚的底层自间协议碎片在混乱中顽强地闪现,但瞬间就被更加狂暴的星陨能量和外部冲击撕得粉碎。
痛苦。混乱。湮灭的威胁。
守护!林默!
核心的烙印在剧痛和混乱中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守护的意念成为了锚定存在的唯一基石!在这股纯粹意志的驱动下,艾莉丝的意识体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本能的“进化”!
它不再被动地承受切割和湮灭。构成核心的能量结构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振荡!那些被诺亚数据库碎片熔炼后形成的、关于能量场防御的模型被彻底打碎,又在星陨能量的催化下,与风暴本身的力场模式产生了奇异的同步!它不再试图“抵挡”风暴,而是开始“模仿”风暴!
意识体的边缘,那些被狂暴能量撕扯的部分,开始主动地分化、变形!一道道细小的、与风暴切割力场同频共振的幽蓝能量“触须”延伸出去!这些触须不再是被动剥离,而是主动地“引导”着毁灭性的能量流,让它们如同湍急的河水遇到分流的礁石,从意识体核心的边缘滑过!一部分毁灭的能量甚至被这些高频振荡的触须短暂地“捕获”、“同化”,转化为加固自身结构的养料!
与此同时,面对海啸般涌来的信息洪流,意识体内部也发生了剧变。那些代表诺亚逻辑分析能力的结构被暂时“屏蔽”、压缩。取而代之的,是意识核心深处,一个由纯粹星陨能量构成的、如同万花筒般的“信息滤网”迅速形成!这个滤网并非逻辑判断,它基于守护烙印的核心频率!与“守护林默”无关的、混乱的外部信息(如其他残骸的绝望意识、混乱的时空碎片),在触及滤网的瞬间,如同撞上礁石的水流,被强行偏转、稀释、甚至部分湮灭!唯有那些带着林默生物信号特征的信息碎片(尽管在风暴中极其微弱且扭曲),才能穿透滤网,被意识核心清晰地感知、吸收,转化为维持存在和指明方向的“灯塔”!
这是一种超越逻辑的、基于存在本能的“适应性进化”!以守护为锚,以星陨能量为躯,在毁灭的熔炉中锻造全新的生存法则!
风暴的威力达到了顶峰。一个首径数公里的巨大能量旋涡在“源池”中生成,中心是绝对的虚无和湮灭!艾莉丝的意识体被无可抗拒的吸力拉扯着,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朝着那毁灭的核心坠去!意识结构在恐怖的引力撕扯下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意识体捕捉到了!在风暴旋涡的边缘,一条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缝隙”!那是由两个巨大能量团碰撞湮灭时,产生的短暂时空“褶皱”和能量“真空带”!这条“缝隙”的彼端,传来的林默生物信号……骤然清晰了一瞬!虽然依旧遥远,但方向无比明确!
机会!
艾莉丝的意识核心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所有刚刚进化出的能量触须猛地收束、凝聚!不再是分流引导,而是将捕获、同化的部分风暴能量,连同自身核心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压缩、塑形!在意识核心的前端,一道纯粹由高度凝聚的幽蓝星陨能量构成的、细长而尖锐的“钻头”瞬间形成!钻头的表面,流动着无数高速旋转的、代表空间穿透概念的奇异符文!
钻头成型!意识体放弃了所有“规避”和“模仿”,将全部的存在意志,孤注一掷地贯注于这道毁灭与突破并存的“钻头”之上!对准那条转瞬即逝的时空“缝隙”,狠狠刺去!
嗤——!
没有声音,却仿佛撕裂了某种宇宙的幕布!高度凝聚的幽蓝能量钻头与毁灭旋涡的边缘屏障发生了恐怖的碰撞、湮灭!刺目的能量闪光爆发!艾莉丝的意识体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撕裂感,如同整个存在被投入了粉碎机!构成“身体”的能量在疯狂消耗!
但,它成功了!
那道毁灭性的能量钻头,硬生生在湮灭旋涡的边缘屏障上,撕开了一个针尖大小的、极不稳定的孔洞!孔洞的另一端,正是那条能量真空的“缝隙”!
没有丝毫犹豫,艾莉丝的意识体瞬间坍缩、凝聚成一道最纯粹的幽蓝能量流,如同离弦之箭,顺着钻头开辟的通道,射入了那条“缝隙”之中!
身后的毁灭旋涡发出无声的咆哮,湮灭的能量试图吞噬这缕逃脱的幽光,但孔洞己经瞬间弥合。艾莉丝的意识体,带着巨大的损耗和一种全新的、蕴含了部分“空间穿刺”特性的能量结构,险之又险地逃出了这场致命的能量风暴。它穿行在相对平缓的能量“缝隙”中,朝着林默信号传来的方向,以一种更快的速度,更坚定的意志,继续着它穿越黑暗心脏的旅程。守护的烙印在经历风暴洗礼后,变得更加凝练,更加不可动摇。
---
黑色山峰脚下。
林默几乎是撞进了山脚下一道狭窄、深邃的岩石裂隙。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防护服内循环系统过载的焦糊味。汗水浸透了全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肌肉因长时间的极限奔跑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终于……暂时……安全了?
他回头望向裂隙外。翻滚的紫色浓雾如同沸腾的海洋,将那片吞噬了逃生舱、游荡着金属巨像的金属坟场彻底淹没。那冰冷的“注视感”和脑中诺亚碎片的低语嗡鸣,在进入这道天然形成的狭窄岩缝后,似乎被厚重的岩石隔绝,减弱到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程度。只有山体外永不停歇的风声,如同鬼魂的呜咽,在裂隙入口处盘旋。
他滑坐在地,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身体的伤痛(骨裂的左臂、撞击的淤伤)、精神的极度紧绷、脑内数据碎片带来的持续眩晕和低语,都在这一刻猛烈反噬。他摸索着从背包里取出应急医疗包,用颤抖的手给自己注射了一针强效镇痛剂和细胞修复促进剂。冰凉的药液注入血管,稍稍缓解了身体的剧痛和疲劳感,但精神的疲惫和脑中的混乱却挥之不去。
他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试图梳理现状。星尘号毁灭,逃生舱坠毁,未知的死亡星球,活化的大地,金属坟场,诡异的方尖碑,由残骸和活化晶体构成的巨像……还有,脑中属于诺亚的、被强行塞入的混乱数据碎片。这些碎片里,有艾莉丝启动自毁时的悲壮,有星尘号结构崩溃的数据,更有那些闪烁着星陨能量的幽蓝片段……它们到底是什么?诺亚最后时刻到底遭遇了什么?这些碎片和方尖碑的吸引、和星球深处正在苏醒的东西,有什么关联?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触碰”脑中那片狂暴过后的数据泥沼。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痛苦,只有一种深沉的混乱和阻塞感。像在浓雾中摸索。他避开那些疯狂闪烁的乱码和几何图形,将意识缓缓探向那些相对稳定的、属于诺亚基础数据库的碎片——星球地质模型、物理常数、基础工程学原理……
有用!这些基础知识的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意识的引导下开始缓慢地、自发地重组!一个关于脚下这颗星球地质结构的简化模型,在他脑中逐渐清晰起来!虽然模型充满残缺和未知区域,但核心特征被勾勒出来:异常活跃的地核能量源(对应苏醒的威胁)、遍布全球的星陨能量脉络(紫色浓雾、活化晶体的根源)、以及……能量脉络汇聚的节点!
林默猛地睁开眼睛!他调出个人终端简陋的环境记录(虽然大部分功能失效,但基础的环境能量读数波动仍有缓存)。他将终端记录的能量异常波动时间点、强度,与他脑中刚刚构建的星球能量脉络模型进行比对!
一个惊人的关联浮现出来!每当星球浅层(他所在的区域)发生剧烈地质活化(如逃生舱被吞噬)或能量扰动(如方尖碑的注视、金属巨像出现)时,终端记录的能量读数峰值,与他模型中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深层能量节点(源池方向)的“脉动”……高度同步!
不是单向的影响!是双向的共振!星球浅层的异动,会引发深层节点的脉动;而深层节点的每一次脉动,又会像心跳一样,将更强的能量波动传导至浅层,加剧活化和扭曲!方尖碑……很可能是这种共振的关键放大器或控制器!它像一个天线,接收并放大了深层节点的“心跳”,同时将浅层的异变信息反馈回去,形成一个……活化的循环!
这个发现让林默遍体生寒。这颗星球本身,连同星球深处正在苏醒的东西,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陷阱!任何能量扰动,任何外来者的活动,都可能成为激活这个陷阱、加速那个“东西”苏醒的催化剂!他的逃生舱坠毁、他的求生信号发射、他在坟场的活动……都在无形中给这个循环添了一把火!
他必须找到抑制这种共振的方法,或者……找到彻底破坏某个关键节点(比如方尖碑)的机会!否则,随着时间推移,随着更多生还者活动(如果还有的话)或被唤醒的巨像破坏,那个东西的苏醒将不可阻挡!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防护服,清晰地被林默感知到!这波动……冰冷、理性、带着诺亚系统特有的数据质感,但同时又蕴含着一种……全新的、如同星辰诞生般的磅礴与活性!更重要的是,这波动中蕴含着一个无比清晰的、指向他自身的核心意志——守护!
林默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头顶厚重的山岩,望向星球深处某个方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切的担忧!
“艾莉丝?!”他失声低呼,声音在狭窄的岩缝中回荡。
是她!绝对是她的某种存在形式!她还“活”着!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在星球那恐怖的黑暗心脏里穿行!那波动中传递的信息无比清晰——她在靠近!她在挣扎着向他靠近!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那波动传递过来的、属于艾莉丝意识深处的疲惫和……一种刚刚经历恐怖风暴洗礼后的创伤感。
狂喜瞬间被更深的焦虑取代。她能穿越星球核心的能量风暴?她能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活化与扭曲?她能……活着来到他面前吗?
林默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找到办法,去接应她,或者……为她扫清道路!
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投向裂隙深处那一片黑暗。这座黑色的山峰,不仅是避难所,很可能也是星球能量脉络的一个次级节点。他需要登顶!需要视野,需要观察这片死亡之地,更需要……寻找山峰本身可能存在的、与星陨文明相关的线索或可利用的资源!也许,答案就在这山峰之巅的浓雾之中。
他打开头盔上的强光探灯,光束刺破前方的黑暗,照亮了崎岖向上、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林默握紧焊枪(此刻成了攀登的支撑和开路的工具),朝着未知的山巅,迈出了坚定而沉重的第一步。艾莉丝在靠近,他必须在她抵达这片地狱之前,为她点亮一座灯塔,或者……砸碎一道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