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带着血腥与献祭意味的沉沦之后,顶层西侧的小公寓被彻底遗弃。
林晚和念念搬进了主宅。不是她选择的,而是沈翊无声的宣告。画室事件和苏家夫妇惨死的阴影尚未散去,他用一场近乎暴虐的占有,彻底撕碎了她划下的界限,也宣告了这场关系实质性的转变。
主卧套房,成了林晚新的牢笼——一座镶金嵌玉、温暖舒适却无法挣脱的牢笼。
沈翊的狂喜是内敛而汹涌的。他并未过多言语,但每一个细节都昭示着他内心的满足。衣帽间里属于他的空间被迅速填满,昂贵的西装、衬衫、领带,与林晚那些他精心挑选的衣物并排悬挂,亲密无间。念念的儿童房被重新布置得更加梦幻,紧邻着主卧,像是这个新“家庭”最珍视的纽带。他甚至让人在主卧的露台上添置了一个精致的画架和全套顶级画材,位置恰好能捕捉到一天中最美的光线。
他对念念的宠爱变本加厉,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昂贵的限量版玩具堆满了儿童房,专业的育儿师和营养师全天候待命。小家伙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小脸一天天圆润红润,笑容天真烂漫,对沈翊的依赖日益加深,“叔叔”叫得越发亲昵。在念念单纯的世界里,沈翊带来的只有安全、宠爱和数不清的快乐。
沈翊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时,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占有和珍视。他会亲自挑选珠宝,在她晨起时为她戴上,冰凉的钻石或温润的珍珠贴着她细腻的皮肤,如同无声的标记。他会坐在巨大的餐桌主位,看着她为念念准备早餐,目光沉静而专注,带着一种欣赏所有物的满足。
林晚扮演着“温柔女友”的角色。她穿着沈翊挑选的、剪裁完美的长裙,笑容温婉得体,会在沈翊归家时接过他的外套,会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茶。她带着念念,在沈翊的庇护下,开始出入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顶级场合。
慈善晚宴上,她是依偎在沈翊臂弯里的美丽女伴,举止优雅,应对得体,引来无数艳羡或探究的目光。艺术沙龙里,她不再是被王桂芬鄙夷的“消遣者”,而是被沈翊引荐给知名收藏家和画廊主的、才华初显的画家。她的画作风格独特,沉郁中带着破茧般的挣扎力量,在沈翊强大资源的推动下,开始受到小众但高端的关注。有人开始谈论“沈总那位神秘的缪斯”。
表面和谐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念念快乐无忧,林晚的艺术才华得以绽放,沈翊则享受着“拥有”的极致,仿佛将当年孤儿院墙根下那缕遥不可及的光,终于牢牢攥在了手心。
然而,这甜蜜的表象之下,是林晚内心无法愈合的、名为恐惧和罪恶感的荆棘。
每一次沈翊靠近,她身体的本能反应是僵硬的。他指尖拂过她颈侧的触感,会让她瞬间想起画室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深吻,想起他唇齿间宣告“动你,就该死”时的冰冷。夜晚,当他滚烫的身体覆压上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索求时,林晚会闭上眼,强迫自己放松,迎合,甚至偶尔在身体被点燃时发出难耐的喘息。可她的心,却像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灵魂深处始终有一块地方是冻结的、抽离的。
她无法回应他的亲吻,总是下意识地微微偏开头,让他的吻落在脸颊或颈侧。她无法在他情动时,看着他深邃灼热的眼睛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像沉重的石块,压在喉咙里,带着血腥和苏家夫妇惨死的焦糊味,让她无法启齿。
沈翊并非毫无察觉。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份隐藏在温顺之下的疏离。当他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看着怀中女人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呼吸平稳却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时,他眼底翻涌的满足感下,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一次深夜,念念做了噩梦哭醒。林晚几乎是立刻惊醒,披上睡袍就要冲去儿童房。沈翊的手臂却还环在她腰间。
“我去。”他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慵懒沙哑,却不容置疑。
林晚身体一僵,没有坚持,只是低声说:“她怕黑,要开小夜灯……”
沈翊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难辨。他起身下床,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林晚听着隔壁传来他低沉安抚念念的声音,以及念念渐渐平息的抽泣,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底一片冰凉。她感激他对念念的呵护,可这份呵护,是用她无法回应的感情和苏家的血换来的。这份认知,像一根尖锐的刺,时刻扎在她的心上。
沈翊回来后,重新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林晚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身体渐渐放松,甚至在这种被绝对庇护的安全感中,滋生出一丝可耻的依赖和贪恋。
就是这一刻。沈翊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渴望:“晚晚,我们给念念添个弟弟或妹妹吧?”
轰——!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所有的放松和依赖感荡然无存!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她从骨髓里透出寒意!
孩子?!
一个她和沈翊共同的孩子?!
这念头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这不仅仅是一个新生命,更是一条斩不断的、永恒的纽带!是将她和沈翊,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更彻底、更无法分割地捆绑在一起的锁链!她可以献祭自己,可以用身体换取暂时的安稳,可她怎么能……怎么能让一个无辜的生命,诞生在这样血腥的阴影之下?诞生在她对生父充满恐惧和罪恶感的土壤里?!
“不……”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干涩而尖锐,带着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激烈抗拒。
环抱着她的手臂瞬间收紧!沈翊的气息陡然变冷!
他猛地撑起身,阴影笼罩下来,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牢牢锁住她瞬间惨白的脸。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汹涌的暗流,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你不愿意?”
林晚的心脏狂跳,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死死咬着下唇,身体在他迫人的视线下微微颤抖。“念念……念念还小……我……我需要时间……”她语无伦次,试图用念念做挡箭牌。
“念念需要玩伴。”沈翊打断她,声音里的温度降至冰点,“而且,这和你需要时间有什么关系?”他俯身,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危险的压迫感,“晚晚,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首白的质问,如同利刃,瞬间刺穿了所有精心维持的伪装!
林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心里有没有他?这个问题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下来。有依赖吗?有被强大庇护的安全感吗?有被他专注凝视时那隐秘的悸动吗?或许有。可那点悸动,在“动你,就该死”的冰冷宣告下,在苏家夫妇惨死的阴影里,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爱?她怎么敢爱?她怎么能爱一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即使那些血,名义上是为她而流!这份感情,本身就带着原罪!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无法言说的罪恶感,让她只能惨白着脸,在他冰冷锐利的审视下,沉默地低下头。
沉默,即是回答。
沈翊眼底最后一丝期待的光芒,在她长久的、无声的沉默中,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怒意、被刺伤的骄傲,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失望。
他猛地松开她,翻身下床。
黑暗中,他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低气压。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却无法照亮他此刻阴沉的背影。
“好。”许久,他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怒意和疏离,“我给你时间。”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径首走向浴室。很快,里面传来冰冷的水流声。
林晚蜷缩在宽大而冰冷的床上,抱着自己冰凉的双臂,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沈翊那句冰冷的“给你时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那场关于孩子的争执和她无法回应的沉默中,悄然碎裂了。
表面的甜蜜依旧维持着。念念依旧快乐,林晚的画作在画廊里获得了更多的关注,甚至有评论家开始称她为“新生代最具潜力的情感表达者”。沈翊依旧在人前扮演着体贴的伴侣和慈爱的“父亲”,为她引荐人脉,为她举办的私人小画展站台,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然而,只有林晚自己知道,当沈翊在人前温柔地揽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时,那气息不再灼热,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当夜晚来临,他依旧会占有她,动作却少了之前的沉迷,多了几分发泄般的力道和不容置疑的控制。他不再询问她的感受,不再期待她的回应,只是沉默地索取,如同在行使他作为“主人”不容置疑的权利。
甜蜜的荆棘,缠绕得越来越紧。林晚在这座华丽而冰冷的牢笼里,一边享受着沈翊权势带来的庇护和光环,一边承受着无法言爱的煎熬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恐惧。她看着念念无忧无虑的笑脸,看着自己画作下日益增长的标价,心底那名为罪恶感和恐惧的荆棘,也在无声地疯长,刺得她鲜血淋漓。
她知道,表面的平静,如同覆盖在火山口的薄冰。沈翊眼底那被刺伤的骄傲和冰冷的失望,终有一天会化作更猛烈的岩浆,将她连同这虚假的甜蜜一起,彻底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