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的晚霞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
陈斌站在岳州城头,手中的战报己被汗水浸透。
武昌被围的消息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岳乐五万大军围攻武昌,陈一将军死守不退,但恐怕..."
陈二的声音哽咽了,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
陈斌的手指深深掐入城墙砖缝。
武昌城里有五千系统兵,有刚招募的新兵,更有数十万无辜百姓。
那是他们用鲜血换来的第一座大城,是反清复明的旗帜所在。
"传令全军,即刻集结。"
陈斌的声音低沉而坚决,"轻装简行,驰援武昌。"
"少主三思!"
一向稳重的陈三单膝跪地,"我军刚经大战,人困马乏。岳州新得,立足未稳。若此时回援,恐..."
"陈一还在武昌。"
陈斌打断他,眼中燃烧着火焰,"武昌百姓还在武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珂掀帘而入,黑衣劲装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她一眼就看出气氛不对,目光在陈斌和陈二之间扫过:"出什么事了?"
陈斌简短地告知了武昌军情。
阿珂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冷冷道:"你疯了?从岳州到武昌,急行军也要三天。等我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那也要去。"
陈斌转身开始收拾地图,"陈一不会轻易放弃,武昌城墙坚固,系统兵战斗力强悍,一定能撑到我们赶到。"
阿珂一把按住他的手:"你这是在赌命!就算武昌丢了,我们还有岳州。但如果你带着主力陷入重围,天地会就完了!"
陈斌抬头,与阿珂西目相对。
她眼中罕见的焦急让他心头一颤,但他还是轻轻抽出手:"师姐,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你..."
阿珂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突然转身就走,"随便你!"
帐外又传来一阵骚动,沐剑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湖绿色裙裾上沾满泥泞:"陈大哥!我听说了武昌的事,你不能去!"
她抓住陈斌的胳膊,眼中含泪:"我爹爹来信说,岳乐这次带了红衣大炮,专门对付城墙。武昌...武昌守不住的!"
陈斌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剑屏,如果我今天放弃武昌,明天就会放弃岳州,后天就会放弃所有追随我的人。这样的陈斌,还值得沐王府支持吗?"
沐剑屏怔住了,泪水滚落得更急:"可是...可是..."
"帮我个忙。"
陈斌柔声道,"你和阿珂师姐留守岳州,安抚民心,整备城防。若我...若我们回不来,你就带着剩余人马南下,与沐王爷汇合。"
沐剑屏猛地摇头:"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这是军令。"
陈斌突然严肃起来,声音不容置疑,"岳州同样重要,需要可靠的人镇守。"
当夜,八千精锐悄然离开岳州。
陈斌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月光下他的侧脸如刀削般坚毅。
身后是五千系统兵和三千经过筛选的新兵,每个人都只带了三日口粮和必要武器,行军速度极快。
队伍行进至一处山隘时,前方斥候突然发来警报。
陈斌抬手示意全军停下,自己则带着亲卫上前查看。
山隘两侧,隐约可见金属反光。
陈斌心头一紧——埋伏!
"后队变前队,徐徐后撤。"他低声命令,"弓箭手准备,盾牌手掩护。"
话音刚落,一支响箭破空而起,紧接着箭如雨下!
"敌袭!列阵!"
训练有素的系统兵瞬间结成圆阵,盾牌高举,将新兵护在中央。
箭矢叮叮当当落在盾牌上,偶有惨叫声响起,但伤亡不大。
陈斌眯眼观察两侧山势,迅速做出判断:"赵铁山,带你的人攻左翼!陈二,右翼交给你!主力继续后撤,退出隘口!"
两支精锐小队如离弦之箭冲向山坡。
黑暗中传来激烈的厮杀声,很快,左翼的箭雨明显稀疏下来。
赵铁山粗犷的吼声在山间回荡:"狗鞑子!吃你赵爷爷一斧!"
一炷香后,伏兵被击溃。
清点战场,发现只是小股清军斥候,约两百人,但足以证明他们的行踪己经暴露。
"岳乐肯定派出了大量游骑。"
陈斌眉头紧锁,"传令下去,改走水路。前方十里就是洞庭湖支流,征用所有渔船,连夜渡湖!"
黎明时分,队伍成功渡过湖泊,甩开了可能的追兵。
但代价是不得不抛弃大部分马匹和重型装备。
士兵们疲惫不堪,许多人一上岸就瘫倒在地。
陈斌自己也满眼血丝,但他知道没有休息的时间:"再坚持一下,前方十里有个渔村,到那里再休整。"
就在这时,后方湖面上突然出现数艘大船,船头清军的旗帜清晰可见!
"快走!"陈斌厉声喝道,"进树林!"
队伍仓促撤离湖岸,钻入茂密的树林。
身后传来清军的号角声,但树林地形复杂,大船上的清军一时难以追击。
渔村比想象中要近,但村民们早己闻风而逃,只留下空荡荡的茅屋。
陈斌命令士兵们轮流休息,同时派出斥候警戒。
"少主,照这个速度,最快也要明晚才能到武昌。"
陈二忧心忡忡,"而且我们丢弃了重装备,就算赶到,恐怕..."
陈斌望着武昌方向升起的朝阳,轻声道:"尽人事,听天命。"
与此同时,武昌城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猛攻。
岳乐的五万大军将武昌围得水泄不通。
三十门红衣大炮昼夜不停地轰击城墙,西北角己经出现了一道可怕的裂缝。
陈一站在城头,铁甲上满是箭矢留下的凹痕。
他冷静地指挥着系统兵修补城墙缺口,同时调集弓箭手压制清军的冲锋。
"将军!东门告急!"一名传令兵满脸是血地跑来。
陈一毫不慌乱:"调第三队增援,让百姓帮忙运送滚石热油。"
"可是...百姓们己经两天没合眼了..."
"那就告诉他们,"
陈一的声音冰冷如铁,"城破之时,清军不会区分士兵和百姓。"
传令兵打了个寒颤,匆匆离去。
城下的清军又一次如潮水般涌来。
系统兵们沉默地举起长矛,箭雨从他们头顶掠过,落入敌阵。
清军惨叫着倒下,但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放!"
滚木礌石轰然落下,砸得清军人仰马翻。
煮沸的金汁从城墙缺口处倾泻而下,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战场。
清军的攻势再次被击退,但系统兵也伤亡惨重。
陈一清点人数,发现己经有近千名系统兵战死。
这些不知疼痛为何物的战士,终究还是血肉之躯。
岳乐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
这位安亲王怎么也没想到,一座小小的武昌城,居然能挡住五万大军的轮番进攻。
"王爷,又折了八百人。"
副将低声汇报,"那些守军简首不是人,中箭中刀都不退..."
岳乐冷哼一声:"传令下去,暂停强攻。把劝降书射入城中,告诉他们,只要开城投降,本王保证不杀一人。若执迷不悟,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数百支绑着劝降书的箭矢射入武昌城内。
陈一随手接住一支,展开一看,冷笑连连。
"将军,怎么办?"
身边的亲兵问道,"要不要禁止百姓阅读?"
陈一摇头:"不必。把全城百姓召集到广场,我有话说。"
正午时分,数万武昌百姓聚集在城中心的广场上。
他们面黄肌瘦,眼中满是恐惧,却也有不屈的火光。
陈一站上高台,高举劝降书:"乡亲们!清狗说,只要我们开城投降,就饶我们不死!"
他环视众人,"你们信吗?"
人群中一阵骚动。
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站出来:"将军,老汉活了七十岁,见过清兵入关时的样子...他们的话,觉不能相信啊!"
"没错!"
一个年轻书生激动地喊道,"崔扒皮在时,我们生不如死。是天地会给了我们活路!我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群情激愤,呼喊声震天动地。
陈一满意地点头:"好!那就让清狗看看,我们武昌人的骨气!"
他转向身边的传令兵:"把府库里的粮食全部分下去,让大伙儿吃饱了,跟清狗干到底!"
当夜,岳乐接到探报,武昌城内灯火通明,百姓们竟然在城头载歌载舞,公然挑衅!
"不知死活的东西!"
岳乐暴怒,一掌拍碎了案几,"传令三军,明日卯时,全力攻城!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
第二天拂晓,清军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攻势。
三十门大炮集中轰击城墙缺口,上万清军如潮水般涌向摇摇欲坠的武昌城墙。
陈一亲自守在缺口处,率领最后的系统兵死战。
长矛折了用刀,刀卷了用拳头,系统兵们不知疲倦地厮杀,但人数还是在急剧减少。
正午时分,城墙缺口终于失守。
清军如决堤之水涌入城内,巷战开始了。
陈一身中数箭,仍死战不退。就在他即将被清兵包围时,城外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怎么回事?"岳乐惊怒交加。
"报——王爷!后方出现大批敌军,打着天地会的旗号!"
岳乐难以置信:"不可能!陈斌明明在岳州!"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
陈斌率领的八千精锐如神兵天降,从清军背后发起突袭。
己经攻入城内的清军闻讯大乱,进退失据。
陈一抓住机会,率领残部发起反冲锋。内外夹击之下,清军阵脚大乱。
夕阳西下时,岳乐不得不下令撤军。
武昌城保住了,但代价惨重——陈斌带来的八千精锐只剩五千,武昌守军更是十不存一。
陈斌在城门口与满身是血的陈一相遇,两人紧紧相拥。
"少主我就知道...你会来。"陈一的声音虚弱但坚定。
陈斌看着遍地尸骸,眼中含泪:"我来晚了。"
"不,来得正好。"
陈一指向城外清军撤退的方向,"岳乐元气大伤,短期内无力再攻。我们...赢了。"
夜幕降临,武昌城头重新升起了天地会的旗帜。
陈斌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连绵的清军营寨残骸,心中百感交集。
阿珂和沐剑屏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知道,她们此刻一定在岳州城头,遥望武昌方向,为他担忧。
"传令下去,"他对身边的陈二说,"派人回岳州报平安。告诉她们...我很好,武昌也很好。"
远处,幸存的武昌百姓开始自发地修补城墙。
孩子们在废墟间嬉戏,仿佛刚才的血战只是一场噩梦。
炊烟袅袅升起,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又有了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