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晏听了女使的话,心中了然是怎么回事,却只是静默不语,神色间不见波澜。
见文清晏不答话,雁回脸色又如此难看,女使心中猛地一沉,瞬间意识到自己怕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时也不敢再多嘴。
文清晏也没有顺着女使的指引去往楼上雅间,而是踱步在云鬓坊中西处观察。
云鬓坊生意兴隆,接待的宾客非富即贵,原主虽然几年不外出社交,但凭着记忆,文清晏还是认出人群中的一些熟悉的面孔。
再看店中负责接待的女使们,竟没有一位识得她,不仅如此,就连平日里总在店中忙前忙后、招呼客人的曹掌柜,此刻也不见踪影。
文清晏垂眸,目光在柜台上陈列的各色首饰间轻轻流转,片刻后,她抬唤来方才那位女使,“将你们店主请来。”
那女使抬眼,见文清晏面色并无不虞,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回禀道:“回姑娘的话,李掌柜今日恰巧不在店中,眼下只有掌柜娘子刘娘子在。奴婢这就去将刘娘子请来见姑娘,您看可好?”
文清晏眼眸微挑,一抹不易察觉的锋芒在眸底闪过,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轻轻颔首示意。
一旁的雁回见状,待那女使转身离去后,便有些忿忿地凑近文清晏,以袖掩唇,小声耳语道:“姑娘,这云鬓坊何时换了掌柜?那李掌柜又是谁?怎么又冒出个刘娘子来?还有,那曹掌柜呢?”
文清晏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等见了人,我们就知晓了。”
女使要去请的刘娘子此时正在店中接待其他客人,听了女使的传话,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文清晏所在的方向。
见文清晏面生,不禁微微一怔,转头问女使:“你说那位姑娘是乘坐荣信侯府的马车来的?还指名要见掌柜?”
女使忙不迭地点头,刘香秀的脸色瞬间变幻,荣信侯府的姑娘她都是见过的,但眼前这位,虽未施粉黛,却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周身气度更是不凡,显然也是位贵女。
她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大约知晓了文清晏的身份。
然而,一想到文清晏可能的身份,刘香秀便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她忙指使那女使:“你速去荣信侯府,将掌柜的请回来,务必要快!”
吩咐完女使,刘香秀又迅速调整了神色,堆起笑脸,笑盈盈朝文清晏走去。
人还未至跟前,声音却己先传了过来:“哎呀,原来是文姑娘来了!店中女使不懂事,竟未将贵客引至雅间上座,真是失礼至极。”
文清晏不接话,反问她:“刘娘子是吧?你们曹掌柜在何处?”
刘香秀没想到文清晏一上来便问起曹修,脸色不禁微微一僵,笑意险些挂不住。
她反应了一瞬,才强作镇定地走到文清晏跟前,赔笑道:“姑娘不妨随我去楼上雅间详说。”
文清晏淡淡瞥了她一眼,仍旧说道:“让曹修来见我。”
两人的对话己经引起店内客人的注意,有些夫人、姑娘频频朝这边看来,见了文清晏的美貌,都对她颇为好奇,一时之间她们这边受到关注。
刘香秀见局面渐渐有些难以控制,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但她也把握不好对待文清晏的尺度,只能一个劲地赔着笑脸,试图将人请到雅间去,以免再生事端。
雁回眼见刘香秀竟欲伸手拉扯自家姑娘,一掌将刘香秀的手抚开,声音凌厉了许多,“我家姑娘说了,要见曹掌柜,你是什么身份,竟敢上前攀扯?”
雁回的声音清脆响亮,这下店内所有人都朝这边望过来,刘香秀脸上的笑这下挂不住了,便也沉下脸来。
“姑娘,我好心好意请您上楼上雅间,您不愿去便罢了,怎可在店中如此为难于我?我云鬓坊开门迎客,来往贵客均客气有礼,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刘香秀口中颠倒黑白,试图借店中宾客之力,向文清晏施压。
店中其余女使见状,也纷纷向这边靠拢,看向文清晏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善与敌意。
雁回见状,却是不屑地冷笑一声,朗声道:“这位娘子可真是会说笑,你是什么身份都不明朗,便要请我家姑娘去雅间?请人之前,总该自报家门吧!”
刘香秀还未及开口,便有另一位女使站了出来,向雁回与文清晏投来鄙夷的目光,尖声道:“这位可是我们云鬓坊的掌柜娘子刘娘子,你们竟然都不识得?”言语间,满是对文清晏的不屑与轻视。
雁回闻言,又是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如今这世道,当真是无奇不有!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冒充掌柜娘子,还冒充得如此不伦不类!云鬓坊的曹掌柜明明是位女子,女子又何来的‘娘子’?说出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刘香秀没想到雁回与文清晏竟会如此不顾体面,在店中大声嚷嚷起来,更没想到她们竟会提及曹修,这让她心中更加慌乱不安,盼着离去的女使赶紧将李掌柜请回来。
就在这时,店中宾客中有人开了口,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好奇:“姑娘应是许久未在京都露面了吧?这云鬓坊去岁便换了掌柜的,之前的曹掌柜听说是归乡去了。”
开口说话的是一位夫人,她态度温和,对文清晏说话也颇为和善。
文清晏见她面善,仔细回忆了一番,便想起她是工部侍郎卢大人的夫人苗夫人。
文清晏朝苗夫人福身一礼,“苗夫人,许久不见,可还安康?”
苗夫人见文清晏认得自己,心中微诧,面上却带着几分犹疑:“姑娘认得我?只是我见姑娘有些面生,按说姑娘这样的容色,我若是见过,定不会忘记。”
文清晏闻言,轻轻一笑,解释道:“三年前,家父的丧礼上,我与苗夫人曾有一面之缘。许是那时我太过悲痛,形容憔悴,与如今模样大不相同,苗夫人认不出也是正常。”
苗夫人闻言,回忆三年前有哪位大人故去,恍然记起宣德侯便是在那一年过世,她也确实曾在丧礼上见过宣德侯府的大姑娘。
只是那时文清晏沉浸在悲痛之中,哭得眼睛红肿,整个人弱柳扶风,与如今明艳大方的模样确实大相径庭,但细看之下,五官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