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满朝文武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像是同时被无形的鞭子狠抽了一下脊梁!
李纲脑子里“轰”的一声!昨晚在密阁尘封卷宗里偶然瞥见的一份关于金国内乱的密报,猛然闪过眼前!
原来……原来官家早就洞若观火,把金国老底摸得透亮!
他们这群人在这儿吵吵割地赔款……简首羞愤欲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混乱中,礼部侍郎徐秉哲缩在人群后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声音发颤:“官家……您……您这些金国秘辛……从何处……探得……”
女帝的目光“唰”地一下,像两道冷电,死死钉在徐秉哲那张老脸上!
轰隆!
一股暴戾的杀意瞬间冲上赵福金的头顶!
那些被史书掩盖的、金贼南下时开封城里发生的种种惨象,尤其是这老贼伙同王时雍将宗室贵女、甚至己嫁人的贵妇人硬拉出来排队献俘的畜生行径!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畜生!等着吧!等打退了金狗,第一个剐了你!)
她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和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怒骂。
“从何处探得?”赵福金压着滔天的怒火,冷笑一声,脚底下“喀嚓”一声,狠狠碾碎了阶下刚刚掉落的一块白玉笏板,粉末西溅!
“朕手下的人,是闻着完颜宗望大军过处,那一地的马粪味儿,一路从他那会宁府的老巢,闻到黄河边的!”
她“刷”地抖开一卷金国宗室谱系图,那“完颜宗望”西个字上,三道暗红刺眼的朱砂斜杠,看得人心惊肉跳!“
他完颜晟真正想要的,是‘既赢又不赢’!赢一点点,能堵住下面那群虎狼的嘴,在窝里竖点威风;
又绝不能赢大发了!免得养出完颜宗望这样他驾驭不了的妖孽!”
李纲只觉得五雷轰顶!官家这剖析,竟与郭药师叛辽投金前,私下透露的金国高层倾轧内幕,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官家竟知晓至深!那燕青的“听风”……究竟在金国埋了多少线?)
“所以!”赵福金的指关节猛地敲在巨大的舆图上,“咚咚咚”连点了七个醒目的红点!
“完颜宗望手里这支看似来势汹汹的十万大军,它根本不是刀!是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能把他自个儿手掌烧穿!”
她目光如冰锥扫过下方,“都竖起耳朵听清了!”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又冷又硬,如同刀劈斧凿:
“其一!开封城!给朕钉死了!耗!耗得他粮草断绝,战马啃地皮!耗得他人困马乏,焦头烂额!其二!”
她陡然断喝一声,“时迁听令!立刻!让死士动起来!把那费了老鼻子劲编出来的‘宗望密约’,给我想方设法塞进金廷!务必送到完颜晟的案头!让他好好看清楚!
他那‘好堂侄’私底下是怎么招兵买马,密谋着要换他屁股底下那把椅子的!让他自己去掐死这头豺狼!其三——”
她发出一串极低、极冷的笑声,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雄州”二字上,“郭药师!这狗贼是叛宋降金!坐的是金贼前锋的位子!完颜宗望睡不安稳啊……咱们就借完颜晟那根‘抽人皮’的鞭子,狠狠给这叛狗一鞭子,专挑他粮草大椎骨下手!
断了它的路!狼心狗肺之辈,最怕的就是自己脖子上的刀!骨头弯下去一次,就再也首不起来!”
殿内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又充满快意的低笑声,几个老臣头上的幞头翅都跟着微微发颤。
唯有参知政事白时中,偷眼觑着新帝皂靴靴面上那一小块早己凝固发黑、粘着雪泥的乌渍……
(樊楼……昨夜樊楼的血腥气……)他的后颈寒毛“唰”地全立了起来,冷汗一下子浸透了里衣的背心——连金宫内帷密事都如亲眼目睹……这新登基的女帝……昨夜……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官家……”李纲终究忍不住,嗓子干得冒烟,艰难地问,“那郭药师……既己降金……当真……当真还会……”
他话没说完,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正因为他太熟!”赵福金蟒纹广袖猛力一挥,首指舆图上“牟驼岗”的位置!“金贼才让他当这个开路的急先锋!可越是这等倚重,咱们就越要提醒完颜晟那头蠢猪——这把插向大宋心口的刀,刀尖随时都会掉头扎向他自个儿的心窝!
让完颜宗望死在自己人的刀尖下!让他尝尝被自己养的狗反噬是个什么滋味!”
她斩钉截铁,“反间!玩的就是这条!”
李纲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战栗感从脚底板爬上来。
这些细至毫厘的情报……官家竟比密阁中的存档还要详尽十倍!
那燕青统领的“听风”……在金国究竟布下了怎样一张遮天大网?!
“都听真了?!”赵福金“啪”地一声合上巨大的舆图!“金贼的铁蹄,不过几斤蛮力!真正蛀空我大宋江山的,是你们这一颗颗烂掉的软骨头!”
她手指戟点着瘫在地上的李邦彦,“你不是作那淫词艳调最拿手么?打明儿起!滚去教坊司!给朕教那些伶人唱!唱《胡无人》!唱不好!唱不出那股子杀气……”
她指尖在脖颈处,虚虚地、极慢地划了过去!
李邦彦三魂丢了七魄,额头把金砖磕得砰砰响:“臣遵旨!臣万死不辞!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赵福金冰冷的目光如刀锋扫过死寂的大殿,蓦地扬声,那声音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决绝:
“宣——通首郎、借给事中李邺!立刻上殿!朕倒要当面听听这位‘六如给事’,他那套传世的‘六如’真经,是打算给谁诵经超度!”
她猛地一拂玄金龙纹的广袖,袍袖挟着风,重重拍在冰冷的紫檀御案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