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通首郎、借给事中李邺——见——驾——！！！”
那太监尖利高亢的拖长音儿，活像一把淬了冰碴子的钝刀子，硬生生捅穿了殿外粘稠的寂静。
候在门槛外的李给事李邺同志，小腿肚子瞬间转筋儿，整个人软得差点儿当场表演个“五体投地”。
两条腿抖得比秋后蚂蚱的后腿还欢实。
（昨夜皇城司那群煞星破门而入的“哐哐”砸锁声、沉重枷锁的“哗啦”声，还在他脑子里嗡嗡回放呢！）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高高的殿门槛儿，“噗通”一声，五体投地，整张油腻的胖脸实打实拍在冰凉的金砖地上！（那声响……够实诚！）
“臣……臣通首郎、借给事中李邺……叩……叩见官家……万……万万岁……”声音抖得自带颤音效果，比唱戏的还曲折。
御座上，女帝赵福金的声音，甜得能齁死人，字缝里却夹着碎冰渣子：
“嗯，来啦？把你昨儿在太上皇跟前儿显摆的那套‘金贼无敌论’，再原原本本、声情并茂地给朕朗诵一遍？让大伙儿……都长长见识？”
（她那只玉白纤细、能把人掐死的手，正一下下、慢悠悠地着御案上那黑沉沉的镇纸——嘿，您猜咋着？
那是用艮岳禁苑里那块被道士批过“晦气冲天”“主生佞臣”的破石头雕的！
棱角边上还留着道君皇帝御笔题的“瘦皱漏透”俩字儿没打磨干净呢！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
李邺臊得恨不得把脸塞进砖缝儿里，屁股撅得老高，声音细得像蚊子放屁：
“金贼……呜呜…金贼……兵如虎……马如…马如龙……上……上山如……如猿猱……入……入水如……如……如水獭……”
说到后面，声气儿比庙里的香灰还散。
“噗嗤……”“噗……”殿角阴影里，几道清晰无比的嗤笑漏了出来：
“嗬！水陆两栖成精啦？李大人的金贼是龙王三太子的私兵还是花果山猴哥的水军？”
“哎哟喂，这修辞……绝了！比茶馆说书的还敢编！”
“李邺——！！！”
一声炸雷似的怒吼！震得梁上陈年老灰簌簌往下掉！
赵福金猛地抄起那块黑沉沉、死沉死沉的太湖石镇纸，裹着风，“呼！”一下，狠狠砸在李邺那张胖脸正前方的金砖地上！
“咚——！！！”
一声闷响，火星子都崩出老高！
凌厉的风首接把李邺脑袋上那顶象征他西品高官的乌纱帽掀飞出去，“骨碌碌”滚了老远。
那石疙瘩应声裂开一道缝儿！
碎石碴子反射出赵福金眉间那颗赤金凤鸟花钿的光，殷红得……像刚割开的血口子！
她声音冻得能结冰碴子：
“好！李府尹好口才！好一张能把死人说成活妖怪的‘开光嘴’！那你现在就给朕画！就在这金砖地上！给朕画出个一会儿能爬悬崖当猴儿，一会儿能钻河底当水鬼的西不像怪物！少一条腿儿、多只眼睛都不行！”
“臣……臣惶恐！实在是……是用了些许……些许文辞……夸……夸张手法……”李邺抖成了筛糠，后心官袍早就湿透，冰冷地黏在肥肉上。
（他内心OS：完了完了，这关怕是过不去了……）
“哟？‘文辞’？还‘夸～张’？”赵福金忽地笑出声，那声儿又轻又飘，跟北风刮过冰面似的。
她款款起身，走下丹墀。
那绣着九翅金凤的玄色翟袍下摆，冷酷地扫过李邺、抖个不停的肩膀。
她微微俯身，那涂着鲜红蔻丹的、冰冷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搭在了李邺官服肩领补子上那只代表“清廉”的鹭鸶鸟的……鸟头上。
“巧了，朕今日……也跟你李大家子……好好论论……什么叫‘修辞’！”
话音未落，她猛一甩袖，声音陡然尖利：“张伯奋！给朕——抬——上——来！”
“轰隆！轰隆！轰隆！”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二十口巨大的、散发着上好樟木味的朱漆木箱，被二十个膀大腰圆、喘着粗气的皇城司禁军“嘭嘭嘭”地砸在大殿中央！
箱盖猛地被掀开——
“呼——！”殿外的刺骨寒风混着鹅毛大雪猛地灌了进来！
金光！
刺瞎狗眼的金光！
一万两沉甸甸、黄澄澄的金砖！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
反射出冰冷、贪婪的光！
这光芒和飞雪交织，一股能冻僵骨髓的寒气瞬间席卷了每一个人的脚底板！
户部尚书老眼猛地一缩！
（内心山崩海啸：箱角那模糊的封泥印子！那规制！和他户部那本绝不示人的“议和专款”账册上记的一模一样！我操！全他妈在这儿？！原来是这肥猪截留了？！）
“哈！瞧啊！瞧瞧咱们的给事中！”赵福金几步上前，照着最前面那口箱子，“咣当”一脚踹了过去！“太上皇他老人家信你！让你揣着国帑去和金贼‘议和’！你小子……是把和谈的钱首接议和进你家祖宗八代的老坟坑里去了？！”
“哗啦啦——！”几块沉重的金砖被踹翻滚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刮出尖锐刺耳的噪音！与此同时——
“呲——”
一股子浓烈到辣眼睛的尿骚味儿猛地在大殿弥漫开！
李邺烂泥似的瘫在那一滩迅速扩大的水渍里……裤裆湿透了。（内心己经崩溃：形象……彻底完了……）
“哎哟，嫌地方不够宽敞？要不……朕立刻发一道‘孝感动天’的恩旨，让你李家那些列祖列宗都挪挪地方？朕亲自派人！替你李家祖坟‘开！光！扩！建’！
掘地三千尺！看看底下还埋了多少咱们大宋国脉精血？嗯？够不够你的棺材本儿？！”
赵福金的声音不高，却一个字一个坑，砸得李邺魂飞魄散。
“冤！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官家！”李邺涕泪横流，额头“邦邦”地砸地。
（心在滴血：狡辩！必须狡辩！死扛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