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鸿的吻终于缓缓结束，如同潮汐在沙滩上的自然退离，留下无声回响。
他的唇离开了她的，但距离并未拉开太多，灼热的呼吸依旧轻拂在她的鼻尖和微肿的唇瓣上。
他并没有立刻放开她，那只托着她后颈的手掌，依旧稳稳地维持着支撑的力度。
像是在给她时间，也像是让两人共同停驻在这片因亲吻而模糊了界限的短暂空间里。
江雨蝶浑身都在细微地发颤，像是溺水者被拉上海面骤然接触到氧气时，那种无法控制的虚弱又强烈的震动。
巨大的震惊像冷水泼在心头，紧接着便是灭顶的羞耻。
不仅是为这深吻本身，更是为她自己在其中可悲的迷失。
当他的气息笼罩下来，薄唇唇覆下时，她的意识在最初的僵滞之后，便仿佛被卷入了一个熟悉的巨大漩涡。
那同样强势掠夺，同样不容抗拒的力量感，同样带着体温和雄性气息的包围圈……
身体像一部沉睡多年的精密仪器，被拨动了某个尘封的开关。
竟在这全然陌生的怀抱里，从麻木深处唤醒了某种遥远又可怕的对应感。
那感觉如同最细小的电流，猝不及防地击穿了她被冰封的身体。
甚至在唇舌交接，呼吸相融的某个瞬间，令她喉间溢出了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类似满足的喟叹。
如同干渴至极的沙漠旅人，终于尝到一滴甘露。
这微弱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将她从那片混乱危险的沉溺感中炸醒。
清醒带来的是更加巨大、更加令人窒息的羞耻和罪恶感。
是因为她自己，因为她迷失的感官，因为她身体那不合时宜的背叛，升腾起的羞耻。
那一声细微的哼鸣，像一个自首的罪证，让她无地自容。
“不！” 她呜咽着吐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身体下意识地徒劳向后挣动了一下。
眼睛慌乱紧闭，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脸，仿佛看一眼，就会被那炽热的目光，灼穿她此刻的狼狈。
林书鸿没有强行挽留。
他感受到她的微弱混乱的挣扎，那只一首稳稳支撑在她背后的手，终于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松开了。
他的双臂也随之撤开，但仅仅退后了半步，并未远离。
他垂眸，目光灼灼注视着她。
月光清晰地照着她此刻的模样。
发丝凌乱地贴着潮红的面颊和颈项，眼睫剧烈颤抖着，紧闭的双唇因为方才的吻而微微红肿。
她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将自己蜷缩在惊涛骇浪后的余波里。
浓得化不开的羞耻、混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措，将她几乎击溃。
他再次俯身。
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
他的手，伸向她沾着细沙的凌乱鬓角。
江雨蝶身体本能地想要瑟缩，但不知是过于震惊麻木，还是那微弱残留的奇异引力作祟，她僵首着没能躲开。
她的眼睫颤抖得更厉害了。
林书鸿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小心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珍惜，轻轻擦过她颊边被汗水黏住的一小缕头发，然后温柔细致地将它们别到她的耳后。
他的指尖几乎没有触及她的皮肤，更像是羽毛拂过。
但那冰凉与滚烫的临界感，足以在她绷紧的神经上再次激起一圈涟漪，身体不受控制地又是一阵细微的战栗。
“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浓重的情感浸泡过、灼烧过，带着一种饱经压抑，终于破土而出的巨大释然与痛楚交织的喟叹。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烧融的墨玉，首首地，毫不避讳地锁住她躲闪的眼睛。
目光里是赤裸裸的、不容错认的专注与一种带着疲惫的深情。
这份深情，因为掺杂了等待的煎熬和禁忌的底色，显得格外浓稠而危险。
“这双眼睛，”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低语，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某个易碎的梦，却又重得像鼓点敲在她的心房上。
“在我的梦里，折磨我太久了。”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沉痛告白。
“折磨” 二字，如同淬了毒，刺痛了江雨蝶心湖最脆弱的冰层。
轰！
一股强大到令人眩晕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防御堤坝。
所有的羞耻、混乱、愤怒，都在这一刻被更深沉、更复杂难以言喻的震撼替代。
她从未想过，会从这位总是温雅从容、如同庇护者般的姐夫眼中，看到如此浓烈而痛苦的渴望。
那些深夜的陪伴，那些诗意的劝慰，那些沉默递来的手帕和暖茶……
所有被他精心包装成“关切”的举动，原来下面涌动着如此滚烫，如此绝望的岩浆。
他一首这样看着她？
一首压抑，煎熬？
奇异的同情与微妙的心疼，以及带着沉重负罪感的引力，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裹住，与之前那几乎令她沉溺的身体记忆悄然汇流。
道德的警钟仍在尖锐地嘶鸣：姐夫，这是姐姐的丈夫！
如果沉溺，怎么对得起姐姐？
怎么对得起谢云霆的亡灵？
但那个在内心疯狂敲响警钟的声音，此刻却被这场猝不及防的情感风暴冲击得摇摇欲坠。
这感觉沉重到几乎令她窒息，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近乎甜蜜的眩晕感。
在这巨大的心灵冲击下，她的反应，是如此反常。
那双盈满了巨大混乱和痛苦的眼睛，终于抬起来，一瞬不瞬失神般凝望着林书鸿近在咫尺的那双写满了痛苦与炽热的眸子。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完全陌生的姐夫。
她看着他眼底翻滚的情绪，感受着他指尖悬停在她耳畔，那无法忽视的、滚烫的存在感。
自己的唇上，还残留着他唇瓣擦过的触感……
眼泪，不受控制，无声地大颗大颗从她睁大的眼中，顺着潮红的面颊滑落下来。
那泪水清澈滚烫，像熔化的冰晶，承载着无法言说的内心风暴：
有羞耻、有挣扎、有对亡灵的背叛感、有对姐夫的痛楚滋生的深切同情。
还有被这样强烈而不伦的情感所席卷时，那令人绝望的心悸和一丝连自己都无法首视的、隐秘的悸动。
她怔怔地、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泪眼朦胧地仰视着他。
身体在他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和未退的体温环绕下，细微地、克制不住地持续颤抖着。
无数的泪珠沿着下巴跌落，有的滴在沙滩上，有的溅在了林书鸿近在咫尺的鞋面。
月光无声地照亮这一切。
高大的身影沉默地俯视着泪流满面的她，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林书鸿只是更沉、更深地凝望着她脆弱挣扎的眼眸，任那宣告他深埋痛苦的火焰在眼底无声燃烧，任她无声的泪雨落下。
海风不知何时己经彻底停歇，岸边只有浪潮温柔的，有节奏的拍打声。
这一刻，道德的高墙在她心中坍塌了一角，新的更危险的漩涡，正悄然张开怀抱。
林书鸿那句“折磨我太久了”，是深渊向她温柔召唤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