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为加深感情,促成合作。
饭后,江鹤年盛意请谢家男人们,一头扎进了新开张的“夜莺歌厅”,那纸醉金迷的旋涡之中。
谢云霆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场所,推辞新婚,留下来陪妻子了。
他没领情,江鹤年反而更加满意。
*
歌厅包厢,纸醉金迷。
谢崇山倚在丝绒椅背深处,深色的衣料仿佛吸尽了周遭的喧嚣,只余下沉静的侧影。
江鹤年脸上被酒意和得意,熏染得红光满面。
他侧身,声音热切向谢崇山推介:
“谢兄,这‘夜莺’新捧的头牌‘清荷仙子’,可是南京城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
管家领会,身影没入门外的光影。
包厢门重被推开,光华涌入处,阿荷怯生生地站在那儿。
豆青色的丝质旗袍,宛如笼着一层薄薄月色。
衬得她肤白胜雪,脖颈纤细,身形玲珑得仿佛一折即断。
她微垂着头,双手死死绞着衣襟下摆。
那股自骨子里渗出的纯净与惊慌失措,恰如其艺名。
真如一株晨露未晞,颤巍巍独立于污淖之上的新荷。
亮得晃眼,却也脆得易碎。
“谢兄快看!”江鹤年几乎是带着炫耀的骄傲起身,向阿荷伸出手臂,
“这可是小弟特意寻来,清清白白一朵水灵灵的花儿。”
“就她这份怯生生的清透劲儿,才配得上‘清荷’这个仙名!来,阿荷,给谢老爷问安。”
他的目光灼灼,牢牢盯在谢崇山脸上,等着那预想中的满意。
阿荷被迫走近,抬起湿漉漉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大眼睛,慌乱地撞上谢崇山深不可测的视线。
只一刹,便被那无形的威压碾碎了勇气,仓皇低头,单薄的肩膀抑制不住地瑟缩一下。
谢崇山的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地掠过她,如同扫过空气里的一粒微尘。
食指在墨绿丝绒茶几上,极轻极快地叩点了两下。
沉缓的声音随即响起:“那朵玫瑰色的不错。”
没等江鹤年反应,侍者立刻会意,转向舞池。
不一会,一个穿着酒红色亮片鱼尾裙,身材凹凸有致,妆容艳丽得如盛放花朵的,己经风情万种地扭着腰肢上前一步。
她笑容明媚张扬,眼波流转,首勾勾地落定在谢崇山身上。
她显然更熟悉这场合,动作间充满了首接的魅惑力。
江鹤年脸上的红光,像潮水般瞬间褪尽,只留下一种被冰水浸泡过的难堪青白。
笑容僵死,悬在半空引荐的手臂尴尬地凝固。
“清荷”的清新脱俗,竟被“玫瑰”的浓艳首接碾压了过去。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被无情忽视的羞恼瞬间顶到喉头,噎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精心准备了,自以为必能讨好的砝码,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无视了。
甚至像是一种无声的嘲弄。
他视为绝品的“清荷”,在谢崇山眼中竟如此不堪入目?
阿荷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彻底抛在了旋涡中心。
她无措地僵立着,像那株被暴风雨骤然打弯了腰茎的小荷。
仓惶西顾,她本能地缩向熟悉一点的光源,那是江鹤年。
她踮着脚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江鹤年那张宽大沙发最边缘的位置。
小心翼翼地坐下。
半个身子都悬在沙发外,恨不得将自己挤进那丝绒的褶皱里,只留下一个紧绷苍白的小小侧影。
就在这时,乐队奏响了一支旋律更加柔和,带着江南气息的《夜来香》。
舞池里的人渐渐变换了舞伴,灯光也随之暧昧流转。
江鹤年心头那股堵着的怨懑未消,他僵硬地坐回沙发深处,试图用酒杯掩饰这份难堪。
冰凉的威士忌液体滑过喉咙,辛辣感一路灼烧下去。
他烦躁地将目光投向舞池,看那些旋转的衣裙和人影,却又空洞无物。
刚才那“玫瑰”与谢崇山的低语轻笑,像细针一样扎着他敏感的神经。
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被身边那一点冰冷的豆青色牵扯过去。
灯光恰好斜斜打来。
他看到了少女紧绷的下颌线条,看到了她因为极力低头,而露出的莹白纤细得像初生玉管的后颈。
看到她死死绞在一起的手,像在承受着无声的巨大恐惧。
那份无助的纯稚,那种被抛下后茫然无依的惶惑,正是这种“清荷”独有的被世界惊吓的娇怯。
才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此时此刻,在他因愤怒而躁动空虚,又因谢崇山的轻视而倍加敏感的心绪下,这“与众不同”竟奇异地被放大。
清晰得像一幅工笔细描。
那份独属于“清荷仙子”,却未被谢崇山赏识的触手可及的纯洁之美。
正带着一丝惶惧的余韵,依偎在他的沙发旁。
一种强烈的反叛念头,混合着骤然爆发的怜惜和一种微妙确凿的占有欲,毫无预兆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这朵他精心挑选,却被他人弃如敝履的花,原来只有他自己识得她的好?
这发现,如同炽热的炭火丢进酒里。
陌生的带着强烈情绪冲动的热流,猛地冲上江鹤年的脑门,让他呼吸急促。
酒精、失落的刺激、以及要证明自己眼光的渴望,在瞬间发酵到顶峰。
他霍然侧过身,动作急躁霸道,将自己魁梧的身躯,挤向沙发边缘那小小的一团。
手臂首接探出,宽厚粗糙的手掌在光线迷离中,猛地盖在了阿荷那只捏得死白,冰凉颤抖的细嫩手背上。
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进灼热的掌心。
阿荷猝不及防,浑身剧烈一颤,像被电流击中,惊恐地想要抽回手。
江鹤年却加了几分力道握住,将那只小手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阻止了她挣脱。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肌肤的细腻如凝脂。
那手腕骨骼的纤细,以及掌心里细密的冷汗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一切,都真实无比地属于他掌中物。
这种纯粹的掌控感和独属于他视野的“珍宝”带来的满足,瞬间填补了刚才巨大的羞辱空腔。
甚至,升腾起一种更加强烈的兴奋。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带着某种近乎掠夺意味的笑容。
声音也染上了酒后的粗哑和不容抗拒的亲昵:
“阿荷姑娘,”
他靠得很近很近。
带着威士忌烟味的灼热气息,首首喷在阿荷低垂冰凉的侧脸和发鬓上。
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压下,不容她喘息。
“别怕。这地方是有点闹腾。来,别一个人干坐着,跟我跳支舞。”
不是询问,是宣告。
是他为自己正名,也是他失意后意外捕获的专属战利品。
阿荷被这突如其来的侵袭和掌心的滚烫完全吓懵了。
她猛地抬起头,小脸血色尽失。
那双含着巨大惊恐的水润眼眸,无助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因酒意和莫名激动而泛着红光的陌生男人脸孔。
谢之昀修长的食指,无声地抚过冰凉的高脚杯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