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餐桌上有一道菜叫章鱼足。
无论爆炒、清蒸、白灼，又或是烧烤、生腌，总归是能够填肚子。
不会死亡的章鱼和巨大的触足，刚好满足“充足的食物”里的原材料。
秦时龄也看过去，和小章鱼借着人眼发散出来的死板目光不过是一对上，就水灵灵的打了个哆嗦。
“拜托，他是海兽，巨大的海兽，就算是现在在人类的躯体里，那有人大腿粗的章鱼足一抽过来，谁还能从它身上割肉吃？”
话音刚落。
小章鱼眨巴眨眼，一手向后捞，把粗壮的长足抱在身前，一手在腕足上轻轻一掐，愣是用指甲切掉了一臂长的腕足尖。
“这些够吗？”
距离最近的穆延被他的坦率弄得有些懵，身旁的虞森率先伸出手，用那短小的匕首削下来一片，简单刮掉一层表皮，就送进嘴里。
她嚼吧嚼吧，努力咽下去。
面无表情的点评，“挺有嚼劲，适合减肥的人吃。”
小章鱼没有一点变成旁人一道菜的不适感，还高兴的附和：“好吃！好吃！”
她这傻样，叫秦时龄叹了口气。
“按这猜测，剩下的几天，咱们不会要在这船上荒野求生吧。”
纪淮：“那实验‘成功’的那些非人类怎么办？”
穆延耸肩，“当看不到呗，反正你也没办法拯救他们。”
纪淮面色犹豫，下意识的看向虞森。
从第一个副本遇见她，她总是在做着与人为善的事。
诚然，因为落入这个游戏她杀了不少人才能活下来，但更多时候，他看见的都是她对人类的帮助。
一开始的引导，以及做人做事凡事留一线，就连副本中的NPC都能撩起她的同理心。
她应该也不会对此刻的情况坐视不管吧？
从旁边射过来的目光太过明显，虞森想装看不见都难。
她轻叹了口气，没看他，长睫垂下去，每个字都说的清晰。
“纪淮，副本中还有一项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轻和的女声顿了一下，接着道：
“独善其身。”
男人的目光闪烁，而后偏过头，一言不发。
纪淮明白这个道理。
可明明在梦境里，她都能支开战斗力叫他和穆延去拯救别的玩家，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哧。”
一声冷笑。
是虞淼。
他盘腿坐在地上，修长匀称的指节握着刀，一片一片的割着章鱼足。
头半点没抬，短发滑落，遮住了半张脸，侧脸精致，趁着海上灰蒙蒙的天色，流露出一种冰雪般的美感。
“真是可笑，一个身无长处的废物连自身都难保，竟然还想去拯救别人？”
“我看你真是在娱乐圈那种地方被粉丝吹捧惯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这种非人的东西是怎么形成的？形成后的战斗力怎么样？身上有没有致命弱点？会不会操控一些人类认知之外的东西？”
“就算这些都知道，那么怎么样才算分开他们？假如它们都跟这章鱼似的与人为善那还好说，咱们剩下的五天捣鼓他们做实验就行。”
“但如果它们见人就攻击，我们有没有能力反击？反击之后又该如何才能杀死它们？是砍掉头还是摘掉心脏？”
“又或者把它们大卸八块？那万一这种东西还会死而复生，咱们大家等着一起死吗？”
少年人的嗓音带着点低哑，带着点中性的感觉，其实还挺好听。
但他说的每一句，攻击性极强，毫不留情的往纪淮脸上砸，叫他的头越来越低。
纪淮哑声道，“……我知道。”
他知道，只是他难以释怀。
气氛开始压抑，虞森捻起两片被虞淼处理好的章鱼足往嘴里塞，还不忘给纪淮嘴里也塞一个。
“累了一天了，吃点东西。”
她还是忍不住安慰一下，“先不想这些，你别忘了，这个副本是现实世界的未来式，这一切还没发生。”
说完，她就扭过头，给身侧板着脸不高兴的虞淼嘴里也塞了一片。
“你也吃，辛苦虞大厨了。”
-
纪淮被一语点醒。
他愣了半晌，然后哑然失笑。
是他没脑子了，把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忘了。
现在这艘船，在现实世界还没出发呢。
另一边看到姐姐喂野男人的虞淼可不高兴，但还没来及攻击，就被自家姐姐投喂。
虞淼炸开的毛被她捋顺，就又是一只懒洋洋的大猫，他把匕首还给虞森，双臂向后一撑，扬起脸，感受腥咸的海风在面上吹拂。
“姐，我们己经把副本最难的地方度过了，对吗？”
虞森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应该吧。”
反正符合要求，活着就行。
就是不知道实验成功的那些非人的家伙会不会攻击他们。
穆延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眺望远方，顺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笑的有些痞气。
“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何必浪费那脑细胞胡思乱想。”
虞森的头随着他的力道低了点，又被她不服气的顶过去。
威胁道：“小心我剁了你的爪子。”
被宽慰的纪淮安静看着，出乎意料的，竟然觉得他们有一种亲朋好友打趣聊天的轻松感。
秦时龄难得放松一些。
见虞森吃章鱼足吃的欢，也好奇这么巨大的章鱼是什么味道，指尖刚夹一片，身后就附上一层恐惧感。
章鱼片掉落下去，后背上汗毛首立的悚然感稍微缓和，秦时龄开始控制不住的打哆嗦。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周身一片黑暗，鼻腔里闻到的是腥臭和酸涩混合在一起的恶心味道，像是被吞进了什么巨大生物的肚子里。
身上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都被抽走。
她瘫坐在地上，意识到什么，缓慢的、一点一点的、爬似的将视线挪到安静的小章鱼身上。
秦时龄陡然想起来莫名被她遗忘的经历——海面上那双巨大的眼睛。
而此时此刻。
坐在众人不远处的那个怪物。
甩着逐渐膨胀的章鱼足，正在用人类的皮囊，首勾勾的盯着她，目光贪婪。
芭比Q了，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