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甲海峡的晨雾还未散尽,"福宁号"的帆影己隐没在群岛之间。沈砚站在船尾甲板上,指尖抚摸着铜匣边缘的Ω刻痕。昨夜歃血为盟的场景犹在眼前,二十三个染血拇指印的盟书此刻正缝在他贴身的夹袄里。
"先生,西北方有船影!"阿七从桅杆上滑下来,粗布衣袖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三桅横帆,是荷兰人的快船!"
沈砚眯起眼睛,远处海平线上确实有几个黑点正快速逼近。他转身时,铜匣突然在怀中微微震动,玉印透过锦缎传来不寻常的温热。李为经赠别的鎏金木盒就放在舱室内,里面八十万两白银的香料份额此刻成了最危险的诱饵。
"升郑字旗,全速转向东南!"沈砚解开望远镜的黄铜套筒,镜片在晨光中闪过一道冷芒,"那里有片暗礁区,葡萄牙人的海图上标注为'鬼牙礁'。"
船身猛地倾斜,水手们呼喝着调整帆索。沈砚的胃里翻涌着昨夜的肉豆蔻酒,这让他想起铜匣星图投射在血酒上的福建海岸线。当玉印叩击碗沿时,他分明看到海图中隐藏的暗流标记——这正是他现在要利用的。
荷兰快船的轮廓己清晰可见。沈砚数着对方甲板上的炮口,十二门六磅炮,标准的东印度公司巡逻配置。但令他警觉的是主桅上悬挂的橙色令旗——这是战时追缉的信号。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航线?"阿七攥着火绳枪的手指发白。
沈砚没有回答。他盯着铜匣,匣盖缝隙正渗出诡异的蓝光。昨夜佩德罗上尉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回响:"西班牙人在圣迭戈堡下挖出了更大的......"突然,玉印在怀中剧烈震颤,海面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暗流!抓紧缆绳!"
"福宁号"猛地颠簸起来,仿佛被无形巨手掀起。沈砚撞在船舷上,望远镜脱手飞出。在坠海的瞬间,他看见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裂开无数漩涡,荷兰快船像玩具般被抛向高空。铜匣自动弹开,星图投射在浪尖上,显示出海底地形诡异的变动。
"是归墟机关!"沈砚抓住缆绳大喊,"所有铁器抛海!玉印在排斥金属!"
水手们慌忙解下腰刀火铳扔进海里。当最后一把铁斧消失在海面,船身突然平稳下来。沈砚喘息着看向荷兰人的方向——那艘快船正在漩涡中打转,船尾炮台己经没入水中。
"降半帆!用拍竿准备接舷战!"沈砚抹去脸上的海水,铜匣的蓝光渐渐熄灭,但玉印依然烫得惊人。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遭遇战,而是荷兰人带着某种能激发归墟机关的设备在追踪他们。
阿七指挥水手们架起毛竹制成的巨型拍竿,这是郑成功水师的独门武器。当"福宁号"借着暗流逼近倾覆的荷兰船时,沈砚看见对方甲板上有个戴银丝眼镜的人影正往海里扔着什么——正是总督府前见过的耶稣会士!
"抓活的!"沈砚的吼声淹没在拍竿砸碎船板的巨响中。
跳帮战在倾斜的甲板上展开。沈砚避开刺来的弯刀,袖中滑出的玉印狠狠砸在荷兰水手太阳穴上。当他冲进船长室时,那个耶稣会士正将一册羊皮卷投入炭盆。沈砚飞扑过去,燃烧的羊皮纸烫穿了衣袖,但他还是抢出了半张残页。
残页上,用拉丁文和汉字混合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万历三十九年,利玛窦于马尼拉湾发现归墟之眼......Ω装置实为禹王九鼎之钥......"
海面恢复平静时,"福宁号"己经驶出暗礁区。沈砚将浸湿的残页铺在罗盘箱上,汉字部分还能辨认:"......鼎耳刻七星,其光现则海沸......"这与铜匣星图、玉印感应的现象完全吻合。
阿七捧着个锡铁盒进来:"从荷兰船长身上搜到的。"盒子里是张标注着奇怪符号的海图,马尼拉湾的位置画着个巨大的Ω标记。
沈砚用玉印压住海图,印文"受命于天"突然渗出朱砂般的红痕,在海图上勾勒出新的航线。这不是墨水,而是玉印在发热状态下析出的某种矿物。他忽然想起现代博物馆里见过的热敏墨水,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
"改道东北。"沈砚收起海图,铜匣在他怀中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我们先去吕宋。"
当夕阳将船帆染成血色时,沈砚独自站在尾楼。他着玉印上的裂痕——那是今晨对抗归墟机关时新添的。海图上的红痕指向的并非马尼拉城,而是其外海一座无名小岛。铜匣星图最后熄灭的那颗星辰,此刻正在他怀中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