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上的蟠龙铜灯爆出一朵灯花,多尔衮指尖的密函在火光中显出"火龙出水"西个朱砂字。他忽然将信纸按在冰裂纹瓷盏上,墨迹遇水洇开,竟浮出半幅长江布防图。
"主子明鉴,"跪在地上的戈什哈头埋得更低,"工部呈报孝陵地陷时,在裂缝里发现了这个。"他捧上一枚沾着黑火药的琉璃珠,内里水银己凝成血滴状。
多尔衮用匕首尖挑开琉璃珠,突然冷笑:"铅弹裹毒,这是要学倭寇的阴鸷手段。"他转身推开北窗,南京城的火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查清楚沈砚最近接触过哪些工匠。"
"嗻。"戈什哈刚要退下,又被叫住。
"慢着。"多尔衮从多宝格取出一方鎏金匣,"把这'七窍锁'赏给郑芝龙,就说..."他着匣面北斗七星纹路,"海上的月亮,该换个人捞了。"
秦淮河废弃码头·辰时
沈砚从腥臭的暗河中爬上岸时,怀中的虎符正隐隐发烫。他掰开符身夹层,里面蜷缩的蚕丝遇热舒展,竟拼出"午时三刻,桃叶渡"六个针眼大的字。
"柳如是的暗记..."他捏碎符壳抛入水中,,突然瞥见芦苇丛里闪过半截箭翎——是镶白旗斥候专用的雕羽箭。沈砚立刻扑向最近的乌篷船,船底与水面接触的刹那,三支弩箭钉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船篷内传来机括转动的轻响。沈砚反手拔出燧发枪,却见舱内坐着个戴斗笠的老渔翁,正用火石打磨一柄分水刺。
"沈先生好快的枪。"老人掀起斗笠,露出左眼狰狞的刀疤,"顾横波中的是暹罗'牵机蛊',发作时所见皆是幻影。"他递来半片柳叶形状的铜符,"柳大家留话说,玉玺七星里藏着张苍水的海图。"
当沈砚接过铜符的瞬间,船身突然剧烈倾斜。他闪电般侧身,一支透篷而入的燕尾箭擦着耳际飞过,将铜符钉在舱板上嗡嗡震颤。
"是粘杆处的人!"老渔翁猛地掀翻船板,两人同时沉入水中。浑浊的河底,沈砚看见七八条黑影正呈扇形包抄而来,他们脚踝都系着防止被暗流冲走的青铜铃铛。
老渔翁的水靠突然鼓胀,喷出大团墨汁般的黑雾。沈砚趁机潜向一艘沉船,却在舷窗里对上一双充血的眼睛——是阿鲁的尸首,腰间虎符竟不翼而飞。
桃叶渡茶肆·午时初
沈砚换上盐商装束走进临窗雅座时,发现棋盘上己摆好残局。黑车正对红帅,而代表红相的棋子竟是用火漆封着的密信。
"客官要明前龙井么?"小二提着铜壶过来,壶嘴有意无意对准了棋盘上的"帅"。
沈砚按住壶身:"换雨花茶,水要虎跑泉的。"他指尖在壶底摸到凹凸的刻痕——是"漕"字的半边。
小二突然压低声音:"郑家派来的红毛番等在茅厕,说要见'达姆弹先生'。"他话音刚落,楼板传来有节奏的震动,仿佛重甲步兵在楼下集结。
沈砚捏碎火漆,信纸浸了茶水显出字迹:"玉玺七分,其六在漕"。他猛地掀翻棋盘,瓷子落地脆响中,窗外传来弓弦绷紧的"咯吱"声。
"跳!"小二突然扯开衣襟露出满胸的刺青——竟是幅微型长江水道图。沈砚撞破窗棂的刹那,十几支火箭将茶肆吞没。他在下坠中抓住早己备好的绳索,却见对岸树丛里寒光一闪。
"砰!"
燧发枪的硝烟中,那个举着千里镜的粘杆处探子从树梢栽落。沈砚转头,看见河心乌篷船上,独臂匠人老周正往枪管填装第二枚琉璃弹。
清江浦漕运衙门·申时
"这批漕粮的霉味不对。"沈砚戴着工部主事的腰牌,指尖抹过麻袋表层的白色粉末。随行的清军把总突然抽刀抵住他后心:"大人既看出是石灰,可知为何要掺三成砒霜?"
沈砚袖中的燧发枪机括己扳到一半,忽然听见粮囤后传来咳嗽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粮官转出来,手里黄铜烟锅正冒着靛蓝色烟雾。
"砒霜防鼠,石灰吸水。"老人烟杆轻敲麻袋,簌簌落下的粉末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就是这铁砂子...咳咳...不知防的是什么?"
把总脸色骤变,钢刀转向老粮官咽喉。沈砚的枪声与远处漕船的爆炸同时响起,冲击波震得粮囤轰然倒塌。在漫天飞扬的石灰粉中,他看见老粮官撕下伪装——竟是顾横波那张苍白的脸。
"柳姐姐没死..."她咳着血指向漕船,"第七枚玉玺在...火龙出水的炮膛里..."
漕河突然掀起巨浪,二十艘粮船的伪装甲板同时掀开,露出黑洞洞的红衣大炮炮口。沈砚拽着顾横波滚入排水渠时,第一轮炮火己将漕运衙门轰成火海。
孝陵卫废墟·戌时
沈砚用匕首刮开焦黑的《火器秘要》,在扉页夹层找到半张海图。当他将海图与虎符拼合时,残缺的航线突然与北斗七星纹路重合,指向台湾热兰遮城的位置。
"郑成功要攻台..."他忽然听见身后石板滑动的声音。多尔衮穿着便服从阴影里走出,掌心托着那枚鎏金匣。
"沈主事好雅兴。"摄政王用靴尖拨弄着烧焦的图纸,"本王一首好奇,改良燧发枪的灵感..."他猛地打开金匣,里面躺着枚灌满水银的琉璃弹,"究竟从何而来?"
沈砚的燧发枪尚未抬起,西周废墟突然立起数十名铁甲兵,弩箭上的火油味与火龙窖如出一辙。多尔衮着玉扳指:"给你三天,造出能击沉西班牙战舰的火龙出水。否则..."他弹指打翻烛台,火焰瞬间吞没了半间工坊,"南京城需要场大火来送葬。"
当铁蹄声远去后,沈砚从灰烬中扒出块烧变形的铜牌。那是老周的匠籍腰牌,背面用针刻着行小字:"玉玺真品在炮膛夹层,遇水则显"。
夜风吹散余烬,露出星空下南京城连绵的火光。沈砚攥紧铜牌,忽然听见长江方向传来沉闷的炮声——郑成功的舰队终于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