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钥匙在沈砚掌心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即将到来的风暴。他快步穿过潮湿的岩洞,火把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林阿火紧跟在后,声音压得很低:"韩成说施琅的旗舰'镇海号'上,藏着三门新式红衣大炮。"
沈砚脚步一顿,岩洞深处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转过最后一道弯,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韩成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左眼肿得睁不开,嘴角还挂着血丝。
"沈公子……"韩成嘶哑地笑了,"你该感谢我。"
沈砚示意守卫退下,蹲下身与叛徒平视:"哦?"
"那三门炮..."韩成咳嗽着,"是多尔衮特意从澳门葡萄牙人手里买的,射程比我们的改良炮远两成。"他艰难地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比划着,"但有个致命缺陷——炮膛内壁有砂眼,连续发射五发就会..."
"炸膛?"沈砚眯起眼睛。
韩成突然抓住沈砚的衣领:"我用这个秘密换条活路!我知道你留了艘快船在..."
沈砚掰开他的手指,声音冷得像冰:"三天前,你在密信里写了多孺的藏身处?"他站起身,阴影笼罩着韩成,"那些孩子里,有个不满周岁的女婴,是你亲侄女吧?"
守卫重新上前时,韩成的嚎叫声在岩洞里久久回荡。沈砚走出岩洞,海风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铜钥匙的纹路在月光下又变了——原本完整的阵型图,此刻竟在西南角缺了一块。
"传令。"沈砚着钥匙,"让安东尼奥带人检查所有炮膛,特别是新铸的那两门。"
黎明前的海滩上,二十余名精壮汉子正在操练新式火铳。沈砚展开连夜绘制的海图,用铜钥匙压住被海风吹起的边角。陈把总带着几个老兵围过来,刀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按星象推算,三日后亥时潮水最急。"沈砚指向海图上用朱砂标记的漩涡区,"我们在这里埋伏。"他的手指划出一道弧线,"等施琅舰队被潮水搅乱阵型,先锋队从东侧切入,专攻'镇海号'。"
"太险。"陈把总摇头,"漩涡区暗礁密布,我们的船吃水又深。"
沈砚从怀中取出张师傅掉落的青铜构件:"所以需要这个。"他指向构件内侧的刻字,"沐公留下的水密舱改良法,能让船在触礁后多撑半个时辰。"
正说着,远处传来号角声。林阿火带着侦察小队回来了,两个渔民打扮的汉子架着个昏迷的清军哨兵。沈砚注意到林阿火左臂的布条渗着血。
"北茭咀新增了六艘哨船。"林阿火喘着气汇报,"但每艘只有五名水手,酉时换岗时有半刻钟空隙。"他从怀里掏出半张被海水浸湿的布防图,"从尸体上找到的。"
沈砚将布防图叠在海图上,铜钥匙突然变得滚烫。钥匙表面的纹路渗出暗红液体,在两张图纸间勾勒出第三条路线——一条绕过主航道,从无人看守的虎橱湾突入的捷径。
"等等。"陈把总突然按住海图,"虎橱湾水道太窄,大船根本..."
"用舢板。"沈砚眼睛发亮,"三十人乘舢板夜袭哨船,夺船后伪装成巡逻队。"他转向林阿火,"你见过施琅的令旗样式吗?"
午后,沈砚在船坞里找到了张师傅。老人正带着徒弟们给最后一艘战船加装水密舱,木槌敲击声此起彼伏。见到沈砚,老人默默递来一块刻满符文的青铜板。
"这是?"
"沐公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张师傅的声音沙哑,"装在舵舱,能镇住惊涛。"他布满老茧的手抚过青铜板上的纹路,"老朽年轻时见过...沐公就是靠这个,在七杀岛以少胜多。"
沈砚突然抓住老人的手腕:"您早知道铜钥匙会变?"
张师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钥匙认主...它给你看什么了?"
两人对视片刻,沈砚缓缓松开手:"没什么。"转身时,他感觉铜钥匙在怀中发烫,烫得像是要烧穿衣料。
日落时分,沈砚独自登上崖顶眺望。施琅的舰队己在海平线上排成黑点,像一群等待猎食的乌鸦。他掏出铜钥匙,发现纹路又变了——这次显现的是月相图,标注着三日后月亮的精确位置。
"沈先生!"安东尼奥气喘吁吁地爬上来,红发被海风吹得乱蓬蓬的,"炮膛查过了!我们的没问题,但..."他递过一块带着火药残渣的布,"在韩成鞋底发现的,是葡萄牙黑火药。"
沈砚接过布条嗅了嗅,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普通黑火药。"他捻起一点残渣搓了搓,"掺了硫磺和...该死,他们在炮弹里做了手脚!"
铜钥匙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动。沈砚猛地转身,看见西南方的海面上,一艘挂着渔网的伪装船正缓缓下沉,桅杆上绑着的红色布条在夕阳下像道血痕——那是预先约定的遇袭信号。
"传令!全体隐蔽!"沈砚拽着安东尼奥扑向岩石后方。几乎同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炮响,崖下海滩炸起数丈高的沙柱。
碎石雨中,沈砚摸到怀中的铜钥匙烫得惊人。他掏出来一看,原本清晰的月相图正在扭曲变形,最终凝固成三个血色大字:
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