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咸腥的海水拍在甲板上,沈砚抓住缆绳稳住身形。铜钥匙在怀中剧烈震颤,几乎要烫穿他的衣襟。那艘悬挂骷髅旗的快船己逼近至五十丈内,船首青铜面具反射着诡异的青光。
"准备接舷战!"林阿凤的吼声淹没在风暴中。老海盗抄起一杆燧发枪,却见沈砚突然抬手制止:"等等!那面具——"
话音未落,三支带钩的弩箭己钉入船舷。海盗们借着绳索荡过来,为首的青铜面具人落地时,沈砚注意到他靴子上绣着褪色的云纹——这是明朝水师的制式军靴!
"都别动!"面具人操着古怪口音的官话。手中青铜板与沈砚的钥匙竟产生共鸣,发出嗡嗡颤音。沈砚趁机扫视这群"海盗":他们虽然衣衫褴褛,但腰间水靠的系法、持刀的姿态,分明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军人。
林阿凤的义子突然暴起,却被面具人一个反手擒拿按在甲板上。"郑家军的擒拿手?"老吴失声叫道。面具人闻言一怔,沈砚立刻抓住机会上前:"阁下若是为黑油而来,不妨先看看这个。"
他故意将铜钥匙高高举起。面具下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那人一把扯下面具,露出张被火烧伤的狰狞面孔:"沐王府的七星钥怎会在你手里?"
风暴中突然炸响惊雷。借着电光,沈砚看清对方锁骨处露出的刺青——那是舟山水师特有的锚纹,中央却多了一道刀疤。"崇祯十五年,黄斌卿将军在舟山..."他试探着说道。
伤疤脸浑身剧震,手中钢刀"当啷"坠地。身后海盗们纷纷摘下面具,竟全是汉人面孔。一个独臂老者颤巍巍上前:"公子认得黄军门?"
竹楼里弥漫着陈年普洱的苦涩。伤疤脸——自称赵承武的前明水师把总,正用匕首划开贴身收藏的油布包。泛黄的《舟山水师名册》摊在桌上,沈砚在阵亡名录里看到了张师傅的名字。
"我们扮海盗三年了。"赵承武着青铜板上的凹痕,"当年南京城破,黄军门带着最后十二条船突围...这信物是他临终交给我的。"
沈砚将两件青铜器并排放置,裂纹竟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投影出的海图陡然扩展,显现出从琉球到爪哇的完整航线,七处红点连成北斗之形。
"七处秘库!"老吴惊呼。林阿凤的独眼死死盯着最南端的标记:"兰芳共和国下面这个——是红夷大炮工坊?"
赵承武却突然按住沈砚的手:"公子可知为何清廷水师始终不敢南下?"他掀开衣襟,胸口赫然有道可怖的贯穿伤,"三年前我们在婆罗洲遭遇的,根本不是荷兰人——是镶蓝旗的满州水师!"
窗外暴雨如注。沈砚的指尖沿着青铜图纹滑动,在兰芳标记旁发现一行微刻小字:"丙戌年,郑森遣匠百二十人至此"。他心头猛地一跳——这是郑成功早年在南洋布局的铁证!
"我们需要测试黑油。"沈砚突然起身,"赵把总可还有能出海的船?"
黎明前的马尼拉湾风浪稍歇。十二艘伪装成商船的炮舰悄然出港,沈砚站在为首的"海鹘"号甲板上,看着水手们将铜罐装入特制的投石机。赵承武递来一支单筒望远镜:"西南方礁石区,有艘报废的荷兰商船。"
铜钥匙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当第一罐黑油在敌船甲板炸开时,沈砚将火把掷向海面。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火焰竟顺着油迹在水面燃烧,形成一道移动的火墙。荷兰船瞬间被蓝焰吞噬,桅杆倒塌的巨响中,林阿凤的部下们发出震天欢呼。
"这可比红夷大炮带劲!"老海盗拍着船舷大笑。赵承武却面色凝重地指向东方——三艘悬挂橙旗的战舰正全速驶来。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巡逻队..."老吴声音发紧。沈砚却注意到铜钥匙上新浮现的纹路:在敌舰后方,竟藏着个不起眼的黑点,标注着"蛟"字。
"准备接战!"赵承武刚要下令,沈砚突然夺过令旗:"全体转舵,向正南撤退!"
"你疯了?那边是暗礁区!"
沈砚将钥匙按在海图上,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荷兰舰队。就在此时,海面突然隆起巨大的漩涡,一艘漆黑如墨的怪船破浪而出,船首狰狞的撞角首接剖开了荷兰旗舰的侧舷。
"是'潜蛟'!"赵承武的伤疤因激动而发红,"郑家的潜水船!他们真的造出来了!"
硝烟散去时,幸存的荷兰船己逃之夭夭。那艘神秘黑船放下小艇,几个穿鲨鱼皮水靠的汉子划过来。为首者摘下铜盔,露出张年轻的面孔:"可是沈先生?家主有请。"
沈砚接过对方递来的玉牌,上面刻着"三矢"二字——这是郑成功继承自郑芝龙的暗号。他回头望向北方海天交界处,那里隐约可见施琅舰队的帆影。铜钥匙在掌心发烫,新的纹路显示北方两处红点正在移动,标注分别是"田川"与"琉球"。
"告诉陈把总,按第三方案行动。"沈砚对老吴低语,随后转向赵承武,"赵兄可愿与我同往?兰芳共和国的罗芳伯,应该很想知道满清水师在婆罗洲的据点位置。"
暴雨再临。在"潜蛟"号消失于浪涛中时,没人注意到马尼拉湾的灯塔上,有个戴斗笠的身影正用西洋镜记录着一切。他袖口的金线刺绣在闪电中一闪而逝——那是清宫内务府特有的云蟒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