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铁锈如同凝固的血痂,覆盖着圆形阀门冰冷的金属表面。荆棘缠绕火焰的徽记在陈小刀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透出一种诡异而腐朽的美感。泵站深处弥漫的腐烂与铁腥气息,混合着堡垒上层隐约传来的爆炸轰鸣,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末世交响。
“红锈之门……”陈小刀的声音带着紧张的兴奋,他警惕地扫视着身后废弃泵站的入口,那里回荡着远处追兵的骚动和警报的余音。“默哥,暗语!”
林默深吸一口气,污浊冰冷的空气刺入肺叶,左臂熔炉回路的灼痛和无名指深处的冰冷封印同时传来悸动。代价是污染……荆棘鸟无法治愈你……苏婉儿的警告和老瘸子的低语在脑中交织碰撞。他压下翻腾的思绪,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对着锈迹斑斑的阀门低喝:
“老瘸子介绍,买‘熔炉的灰’。”
声音在空阔的泵站内回荡,显得有些微弱。死寂笼罩了几秒,只有手电光束中飞舞的尘埃无声浮动。
就在陈小刀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时——
“嘎吱……咔哒……”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阀门深处传来!那扇看似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厚重圆形阀门,中心部分竟缓缓向内凹陷、旋转!锈红色的铁屑簌簌落下。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黑暗的洞口显露出来!一股更加浓烈浑浊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劣质酒精、汗腥、血腥、烟草、机油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能量混杂发酵后的腐败气味!
“开了!”陈小刀低呼。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猫腰钻了进去。陈小刀紧随其后。
踏入洞口的瞬间,身后的阀门发出沉闷的轰响,缓缓旋回原位,将外界的光线与声响彻底隔绝!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是湿滑、粘腻的金属台阶,盘旋向下。黑暗中,唯有墙壁上镶嵌的、散发着暗红色微光的苔藓类植物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将周围粗糙扭曲的合金管道和粗大的铆钉映照得如同巨兽的骨骼内脏。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污浊的气息浓烈到令人作呕,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粘稠的泥浆。
台阶仿佛没有尽头,盘旋着深入堡垒地基更黑暗的深处。不知下降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呈现在眼前!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巨大的地下溶洞与堡垒废弃核心区域的结合体。穹顶高达数十米,悬挂着无数粗大扭曲、闪烁着不稳定能量光芒的管道和电缆,如同巨树的根须。地面坑洼不平,布满了油汪汪的水坑和锈蚀的金属残骸。无数简陋的棚屋、帐篷、甚至首接嵌在巨大管道缝隙里的“房间”,如同蜂巢般杂乱无章地堆叠、蔓延开去,构成了一座扭曲而庞大的地下城邦——红锈酒馆!
暗红、昏黄、惨绿的光源混杂在一起,来自摇曳的煤油灯、破损的霓虹灯管、以及那些发光的奇异苔藓和菌类。人影绰绰,在狭窄湿滑的“街道”上穿梭。他们大多穿着破烂、混杂着旧时代衣物和变异兽皮,脸上布满污垢和警惕。有人类,也有手臂覆盖着甲壳、头部生有复眼、或者皮肤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异化者。角落里,几个全身笼罩在破烂斗篷里的身影围着微弱的火堆烤着什么,散发出一股肉香和焦糊味混合的怪味。更远处,一个赤裸上身、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灰白色泽的壮汉,正将一个试图偷东西的、长着老鼠尾巴的小个子狠狠掼在墙上,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周围人视若无睹。
混乱、污浊、赤裸裸的弱肉强食!这里是堡垒光辉秩序下最肮脏的阴影,是被遗忘者和异化者的污浊圣所!
“我的天……”陈小刀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有些失语,下意识地靠近了林默。
林默的眼神同样锐利地扫视着西周。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或强或弱的能量波动,混杂着变异、异化、甚至……淡淡的异界气息!如同行走在沸腾的能量泥沼里。他左臂的熔炉回路在这混乱能量的刺激下,不安地躁动着,无名指处的冰冷封印也传来阵阵隐晦的诱惑低语。
“找疤脸约翰……”林默低声道,目光在杂乱的人群和棚户间搜寻。暗语中的名字就是钥匙。在这个地方,首接打听一个叫“疤脸”的人,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这时,一个干瘦如同竹竿、穿着油腻皮围裙、半边脸覆盖着金属面具的男人,悄无声息地从一个堆满生锈齿轮的摊位后闪了出来。他仅剩的一只眼睛浑浊却锐利,像秃鹫般上下打量着林默和陈小刀,尤其在林默那只被长袖病号服遮盖、却依旧散发出异常微弱能量波动的左臂上停留了片刻。
“新面孔?味道挺冲。”金属面具下传来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底层口音。“‘熔炉的灰’?跟我来。”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转身就朝着一条更为狭窄、堆满废弃机械零件的阴暗巷道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巷道七拐八绕,如同迷宫。空气中那股混杂的能量腐败气味越发浓重,还夹杂着劣质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最终,面具男在一扇由厚重金属板和粗大铆钉拼接而成的门前停下。门板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边缘缝隙渗出丝丝缕缕的淡黄色雾气,散发出浓烈的消毒水味和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面具男敲了敲门,三长两短。
门内传来一阵沉重的金属摩擦声,门板向内滑开一条缝隙。一只布满老茧、皮肤呈现出暗沉金属光泽的大手从黑暗中伸出,对着面具男挥了挥。面具男立刻躬身退开,消失在阴影中。
“进来。”一个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林默和陈小刀走进门内。
门后是一个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个小型金属锻造车间的空间。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工具——钳子、扳手、锯子,甚至还有几把闪烁着寒光的冷兵器胚子。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布满焦痕和不明液体凝固物的金属操作台,旁边连接着复杂的管道和几个闪烁着指示灯、嗡嗡作响的不知名仪器。空气浑浊不堪,消毒水味、血腥味、机油味和一种金属高温灼烧后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令人头晕目眩。
操作台后,站着一个男人。 他很高,很壮,穿着一件沾满油污和暗褐色污渍的皮质围裙。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右侧脸颊从颧骨到下颌,布满了狰狞扭曲的、如同熔毁金属般的暗红色疤痕,将原本的容貌彻底破坏。疤痕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异常的金属质感,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他的左手,自手腕以下,竟然完全是由某种暗沉的、哑光金属构成!手指关节是精密的轴承结构,此刻正握着一柄沉重的合金锻造锤,锤头沾着暗红色的、尚未干涸的液体。
疤脸约翰。 仅剩的左眼锐利如鹰,视线如同实质的金属探针,瞬间钉在林默身上,尤其是在他刻意用右手捂着、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异常波动的左臂位置。
“老瘸子介绍?”疤脸约翰的声音毫无波澜,那只金属左手随意地将锻造锤丢在操作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暗红色的液体溅开几滴。
“是。”林默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平稳。
“哼,‘熔炉的灰’……”疤脸约翰走到林默面前,高大的身躯带来强大的压迫感。那只冰冷的金属左手毫无征兆地猛地探出,速度快如闪电,一把扣住了林默的左手手腕! 一股冰冷坚硬、如同液压钳般的恐怖力量瞬间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林默浑身一僵!
“呃!”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骨头仿佛要被捏碎!更让他心悸的是,疤脸约翰那只金属左手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能量,瞬间穿透了他薄薄的衣袖,精准地“触摸”到了他左臂皮肤下那暗红的熔岩回路和无名指深处被封印的灰暗!
“嘶——!”疤脸约翰那只完好的左眼中,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他脸上的金属疤痕似乎都轻微跳动了一下!
“好烫的火!好冷的屎!”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惊异和……贪婪!“混乱魔能的深度污染!被强行压制、封印?外面那群穿白大褂的废物可没这本事!里面还掺着……熔岩核心的火种?被当成了熔炉回路?!混乱和秩序在一条胳膊里打架?哈!有意思!真他妈有意思!”
他猛地松开手,金属手指在林默左臂的位置虚空一点一点,像是在感受那无形的能量冲突,眼神灼热得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小子,你这胳膊,就是个定时炸弹!脆弱得像层窗户纸!荆棘鸟那群娘们儿用生命能量糊窗户,糊得了一时,糊不了一世!哪天烧穿了,炸了,第一个把你炸成碎肉!然后……”他那只布满疤痕的脸扯出一个狰狞的笑意,“……你这身‘炉灰’,能把半个街区的人都拉进深渊陪葬!”
他的话语赤裸裸地揭示了林默体内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危机。
“代价呢?”林默强忍着被窥探和羞辱的怒火,以及手腕的剧痛,声音低沉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他知道,疤脸约翰不是慈善家。
疤脸约翰那只金属左手猛地握拳,发出金属构件摩擦的“咔嚓”声,脸上狰狞的笑意更盛。 “代价?简单!污染!” 他指着林默左手无名指的位置。 “老子帮你‘清淤’,可不是白干!荆棘鸟堵着不让它出来?老子要给它开个口子!把它里面最‘精华’、最‘纯粹’的那部分混乱之源——抽出来!当报酬!” 他舔了舔嘴唇,金属疤痕在昏暗光线下蠕动,如同活物。 “放心,抽出来的这点‘精华’,对你体内的污染总量来说,九牛一毛!死不了!反而能让你那破熔炉和封印的压力小点!”疤脸约翰的语气带着一种扭曲的诱惑,“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用一点你本来就想甩掉的垃圾,换一条活路,换一次掌控力量的机会!”
抽离污染的“精华”?听起来像是饮鸩止渴!陈小刀脸色大变:“默哥!别信他!这……”
“闭嘴!”疤脸约翰冰冷的金属左眼扫过陈小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让他呼吸一窒,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林默沉默着。他能感受到疤脸约翰话语里的真实——对方是真的觊觎他污染中的“精华”,如同秃鹫垂涎腐肉。但对方也点破了他残酷的现状:荆棘鸟的治疗只是拖延,熔炉回路与污染在体内的冲突如同两股毁灭洪流,唯有疏导或分离,才有一线生机。而疏导污染,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甚至……可能释放深渊。
代价是污染……苏婉儿和老瘸子的指引在此刻重合。
他缓缓抬起左手,凝视着那被病号服遮掩、实则蕴含着毁灭与新生两种力量的手臂。熔炉火种的灼热在跳动,污染封印的冰冷在蛰伏。他需要力量,活下去的力量,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
“怎么抽?”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如同锈铁摩擦。
疤脸约翰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配合脸上的金属疤痕,显得无比狰狞:“痛快!老子的‘金属之手’就是干这个的!专门剥离能量体的‘杂质’和‘精华’!” 他指向身后那个布满污渍和血迹的金属操作台。 “躺上去!过程有点疼,忍着点!忍不住,死了废了,概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