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水，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地上，光影斑驳。
顾昭蜷缩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用破旧的草席和几片枯黄的枝叶紧紧裹住自己，试图抵御夜里的寒气。他的呼吸很轻，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西周的每一丝动静。
难民棚的夜晚并不安静，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低沉的呻吟，有人在梦中挣扎。
顾昭不敢睡得太沉，眼皮半耷拉着，保持着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怀里的半个馊馒头，心里盘算着明天的出路。
天蒙蒙亮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顾昭猛地睁开眼睛，瞬间绷紧。他的心跳加快，耳朵捕捉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首奔自己而来。
“就是你杀了王二牛？”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像是寒冬里的北风，刺得顾昭浑身一颤。
顾昭眯了眯眼睛，身体像是突然失重，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只见树下站着一个青年，身穿飞鱼服，腰间别着一把绣春刀，刀鞘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青年的脸色桀骜，虽然站在下方，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你该当何罪！”青年的声音陡然提高，像是惊雷炸响，震得顾昭耳膜发疼。
顾昭的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他慌乱地从树干上滑下来，脚刚落地就迎头拜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大人，王二牛昨日抢占小人食物，小人为了活命，不慎将其打死，求大人赎罪！”他的声音颤抖，带着一种卑微的恳求，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呵，你倒是机灵。”赵铁衣讥讽地扬起嘴角，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他慢悠悠地踱了两步，绣春刀的刀鞘轻轻敲打着腿侧，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二牛是我锦衣卫即将吸纳的力士。你杀了他，如同挑战锦衣卫！”赵铁衣的声音陡然转冷，像是冰刀一样刺进顾昭的心里。
顾昭的头脑飞速旋转，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寻找着最后一丝生机。
他再次慌乱拜下，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回禀大人，小的愿意将功赎罪，替代王二牛加入锦衣卫，俸禄半数回报给大人，求大人开恩！”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赵铁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低头看着顾昭，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眼神里带着一种算计。
“看你还算机灵，跟我来，我去找小旗大人汇报一下。”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里多了一丝松动。
顾昭的心猛地一松，像是从悬崖边上被人拉了回来。
他连忙站起身，低着头跟在赵铁衣身后，脚步轻得像是怕踩碎什么。他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寒颤。
走了足足两刻钟，顾昭的眼前豁然开朗，武威城的城门如同一头巨兽的咽喉，缓缓张开，吞噬着来往的人群。他的脚步不由得放慢，目光被那座巍峨的城池牢牢吸引。
武威城坐落于北凉府腹地，背靠苍茫雪山，面朝广袤戈壁，是连接中原与漠北的咽喉要道。
城墙以青灰色巨石垒砌，高十余米，厚重如山岳，仿佛一头匍匐的巨兽，守护着城内的繁华与喧嚣。
城墙上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几面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门缓缓开启，商队、百姓、游侠鱼贯而入。驼铃声、马蹄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烤馕的香气与马粪的腥臊，混杂在一起。
顾昭的鼻子微微抽动，胃里一阵翻腾，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守城士兵手持长矛，挨个检查通关文牒。偶尔的呵斥声打破这种沉闷的氛围。
赵铁衣的步伐大而有力，绣春刀的刀鞘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低沉的撞击声。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屑一顾的傲慢，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顾昭紧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不敢有丝毫放松。
一个新来的士兵眉头一皱，目光落在赵铁衣身上，脚步微微一动，似乎准备上前拦住他检查通关文牒。
他的手刚抬起，旁边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猛地拉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差点踉跄。
“你不要命了！”老兵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他的眼神扫过赵铁衣的背影，像是在看一头危险的猛兽。
新兵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服，但很快被老兵的眼神压了下去。
老兵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压得更低：“锦衣卫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惹怒了他们，随便给你扣个里通卖国、白莲余孽的帽子，让你满门抄斩！”
新兵悻悻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老兵松开他的胳膊，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继续检查其他行人。
赵铁衣和顾昭己经走远，新兵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们的背影上，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咬了咬牙，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
老兵听见了，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少说话，多做事。活命要紧。”
顾昭跟在赵铁衣身后，耳朵却竖得老高，将刚才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的心里一阵翻涌，既有一丝庆幸，又有一丝不安。庆幸的是自己暂时逃过一劫，不安的是这锦衣卫的权势竟然如此滔天，连守城士兵都不敢招惹，闯入风暴旋涡福祸未可知。
他的目光扫过西周，城门内侧贴着一张通缉令，画着赤鬼的狰狞面容，下方写着“悬赏千两”。几个江湖人驻足观看，低声议论：“听说这妖人专吃孩童心肝……”
城墙根下，一名老乞丐蜷缩在破旧的草席上，身子佝偻得像一只风干的虾米。他的面前摆着几枚铜钱，零零散散地躺在泥地上，泛着暗淡的光。
老乞丐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白骨娘娘坐莲台，七月半，鬼门开……”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听得人心里发毛。
顾昭的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白骨娘娘，不是白莲余孽吗？”他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赵铁衣，却发现赵铁衣和其他路人一样，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老乞丐的声音。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瞟一眼。
顾昭的心里一阵发寒。不像是装的，他们竟然都没听到！
他的喉咙发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强迫自己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在赵铁衣身后。
走出几步，顾昭的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刚扫过去，就与老乞丐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老乞丐正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冲他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那笑容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顾昭的心猛地一跳，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