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蓝墨水般漫进客厅，在苏晓蔓酒红色的发梢上镀了层紫罗兰色的光晕。她正蹲在路由器旁调试设备，手机支架上的补光灯把供桌照得宛如手术台。
"妈妈！"糖糖突然从沙发后探出脑袋，恐龙尾巴缠着上周打碎的青花瓷片，活像条拖着战利品的科莫多巨蜥，"唐不克说关公爷爷的刀生锈了！要涂点彩虹糖浆防腐蚀！"
苏晓蔓瞥了眼供桌上歪嘴斜眼的关公像——昨天糖糖用马克笔给神像补的腮红还挂在那儿，活脱脱像个喝高的门神。她摸出钥匙串上的激光笔，红光在神像金甲上烧出个芝麻大的黑点："这是奥特曼总部特批的光波武器，专治......"她憋着笑压低声音，"专治倚老卖老的封建余孽。"
糖糖的羊角辫激动得首颤，背带裤口袋里掉出半包彩虹糖，五颜六色的糖球在地砖上蹦跶着跳起踢踏舞。她踮脚去够激光笔，手腕上的儿童手表突然响起《孤勇者》铃声——这是上周外婆给她设置的"驱邪专属铃声"，说是能震退方圆十里的妖魔鬼怪。
"要这样瞄准。"苏晓蔓握住女儿的小手，红光扫过神像额头的裂痕，那处破损还是去年糖糖用恐龙玩偶砸出来的杰作。忽然有串影子从她们背后漫过来，在地砖上拉得老长，活像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你们在作什么妖！"外婆攥着锅铲堵在门口，老花镜片上凝着水雾，深蓝色涤纶衬衫的袖口还沾着几粒糯米，"供桌是能随便照的吗？这要犯了冲，轻则破财，重则......"
红光恰巧晃过神像的眼睛，苏晓蔓猛地按下加强键。关公像左眼突然反射出诡异的红光，把墙上的"福"字映得血淋淋的，活脱脱成了个"祸"字。
"显灵了！神仙显灵了！"外婆的锅铲"当啷"落地，在瓷砖上劈出个月牙形的凹痕。她哆嗦着取下佛珠往糖糖脖子上套，檀木珠子磕在儿童手表的塑胶壳上，发出塑料与木头碰撞的滑稽声响："快！快给菩萨磕头！这红光冲了太岁星君！"
"这是科学！"苏晓蔓举高激光笔，红光在天花板划出闪电形状，惊得窗台上的虎皮鹦鹉扑棱着掉下根尾羽，"妈您看，这就是普通物理现象，跟您当年用艾草熏蚊子一个道理......"
"物理现象能请动关老爷？"外婆抄起鸡毛掸子横扫过来，孔雀毛擦着苏晓蔓的鼻尖飞过，在半空炸开朵灰扑扑的绒花，"这叫神仙斗法，凡人遭殃！没听过老话吗？'宁拆十座庙，不照一柱香'！"
糖糖趁机滚到供桌底下，激光笔对准佛龛里的电子莲花灯。红光与LED冷光交织成诡异的紫色，把外婆布满老年斑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活像张被小孩乱涂的京剧脸谱。
"要死喽！"外婆突然扯开嗓子哀嚎，银链子上的船舱钥匙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敲出串急促的摩斯密码，"观音菩萨如来佛祖齐天大圣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她念经似的把知道的神仙喊了个遍，抄起案上的贡品苹果就往红光处砸。
苹果滚到糖糖脚边，被她啃出个月牙形缺口。儿童手表突然自动开启录像模式——上周苏晓蔓设置的"家庭精彩瞬间自动捕捉"功能正在忠实地记录这场闹剧，镜头还贴心地给外婆加了美颜滤镜。
"妈您看！"苏晓蔓切换激光笔频闪模式，神像脸上顿时光影流转，活像在跳老年disco，"这就是光学折射，跟您当年用放大镜点蚊香......"
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陷入黑暗。外婆的佛珠"哗啦"散落一地，糖糖的尖叫声和《孤勇者》铃声混作一团，活像支走调的驱魔交响曲。黑暗中，有什么冰凉黏腻的东西贴上苏晓蔓的后颈。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三人同时僵住——外婆正举着冰箱里冻硬的带鱼往苏晓蔓衣领里塞，鱼尾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珠；糖糖的激光笔在墙面上投出个歪歪扭扭的奥特曼，独眼正对着关公像比中指。
"驱、驱邪要见血......"外婆结结巴巴地解释，手指头还勾在带鱼的鳃盖里，"老话说了，'冻鱼镇宅，百无禁忌'......"她突然瞥见苏晓蔓衣领里滑出的碎玉，正是昨天被糖糖摔坏的"开光"玉佩，顿时倒抽口凉气："完了完了，玉碎人亡......"
手机突然在茶几上疯狂震动，社区群消息炸出99+红点。周奶奶转发的视频里，关公像诡异的红光和外婆跳大神的剪影己经配上《倩女幽魂》的BGM，标题赫然写着："震惊！某小区惊现请神仪式！速转保平安！"
评论区热闹得像过年：
广场舞李阿姨："我说老苏这几天怎么不领操了，敢情修炼成大仙了！"
物业王主任："@所有人 破除封建迷信，共建和谐社区！"
小卖部张叔："组团围观！瓜子饮料八折！"
"这是封建迷信！"苏晓蔓举着手机追进厨房，外婆正把红糖往糯米里拌，银勺子敲得搪瓷碗叮当响，"您看这视频都上同城热搜了......"
"糯米驱邪，红糖补血。"外婆突然冒出句俚语，手抖得把糖霜洒了一灶台，"这叫阴阳调和，跟你们年轻人吃维生素一个道理。"她佝偻着背搅动陶罐，银链子垂进糯米堆里，船舱钥匙沾满糖霜，活像根插在雪地里的老树根。
糖糖抱着恐龙玩偶蹭到灶台边，背带裤上还粘着彩虹糖纸："外婆，奥特曼说要吃冰......"
"吃你个头！"外婆突然暴起，鸡毛掸子擦着糖糖的耳尖掠过，扫落一排晾在窗台的蒜头，"再闹就把你塞进财神爷的聚宝盆！老话说了，'小孩屁股三把火，镇宅比狗还管用'！"
苏晓蔓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视频最后五秒，糖糖的激光笔扫过橱柜缝隙，照亮了半截泛黄的船票——和昨天供桌下发现的那张正好拼成完整一张，"沪港航运1953"的字样在红光下泛着血色的涟漪。
糖糖的儿童手表突然响起警报声，奥特曼主题曲混着外婆念经般的嘀咕："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苏晓蔓望着屏幕上破万的播放量，突然觉得手里激光笔比孙悟空的定海神针还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