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苏悦独自站在杭州体育局档案室门口，手指不自觉地着背包带。前一天晚上，她接到周记者的电话，说找到了当年处理"跳水事故"的退休官员住址。
"老郑头脾气古怪，"周记者在电话里警告，"最讨厌记者，更别说提陈年旧事了。你得想个特别的理由。"
档案室位于一栋老式办公楼的地下室，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苏悦看到一个白发老人正戴着老花镜整理文件。
"郑老师好！"苏悦拿出最甜美的笑容，"我是北京艺校的学生，来做体育史调研的。"
老郑头头也不抬："学生证。"
苏悦递上证件，心跳如鼓。老人仔细检查了一番，突然问："你和林强什么关系？"
苏悦差点咬到舌头："您...您怎么知道..."
"照片墙上有你，"老郑头指了指身后的荣誉墙，"去年少年跳水赛，你拿着摄像机站在领奖台旁边。"
苏悦这才注意到墙上那张不太清晰的照片，林宇戴着奖牌，而她站在人群边缘，镜头对准了他。
"我是他邻居，"她老实承认，"我们在拍一部关于体育精神的纪录片。"
出乎意料，老郑头竟然笑了："诚实的孩子。说吧，想知道什么？"
"1984年体校跳水事故的完整记录，"苏悦深吸一口气，"特别是关于赵建国的那部分。"
老郑头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慢慢站起身，走向最里面的档案柜："三十多年了，终于有人来问这个..."
他从一个标着"机密"的文件夹里取出一页泛黄的纸——正是建国叔叔笔记上缺失的那页！
"当年这事被压下来了，"老郑头把纸递给苏悦，"陈副局长势力大，我们这些小人物...唉。"
纸上记录的内容让苏悦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当年的"意外"远比想象中恶劣——陈副局长儿子不仅在更衣室地板上倒油，还在林爸爸常用的跳板上做了手脚。建国叔叔发现后没有及时举报，导致林爸爸在选拔赛前严重受伤。
最惊人的是笔记背面贴着的一张照片：年轻的陈副局长儿子和几个同伴站在跳板旁，手里拿着工具，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照片角落的日期清晰可见——正是事故前一天。
"这...这是证据啊！"苏悦的声音发抖，"为什么不揭发他们？"
老郑头摇摇头："照片是匿名寄来的，没有其他佐证。加上陈副局长施压...最后只能以'意外'结案。"他叹了口气，"赵建国那孩子主动扛下责任，我们也就顺水推舟..."
苏悦小心地用手机拍下这些证据。临走前，老郑头突然问："林强现在怎么样？"
"他...开了家小店，儿子很优秀。"苏悦回答。
老人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当年我没勇气站出来，愧疚了半辈子。"
信封很轻，但苏悦感觉重若千钧。她郑重地放进背包最里层，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
回上海的高铁上，苏悦迫不及待地给林宇打电话，但一首无人接听。她又尝试联系林爸爸，同样没有回应。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回学校整理素材。
宿舍里，小雨正对着电脑哀嚎："完了完了！我的纪录片作业被老师打回来了！说剪辑太乱！"
苏悦凑过去看了看："转场太生硬了，试试加个交叉溶解？"
"你会剪吗？"小雨眼泪汪汪，"帮我看看嘛～"
苏悦本想拒绝，但看到室友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了："就这一次啊。"
她坐下来，熟练地调整时间线，添加转场特效。小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天哪！你怎么这么熟练？"
"练出来的，"苏悦笑笑，"我拍了两年纪录片了。"
处理完小雨的作业，苏悦开始整理今天的发现。当她将老郑头给的照片与陈教授书房里的老照片对比时，一个惊人的细节浮现了——两张照片里，陈副局长儿子身边都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孩，而现在，这个人竟然是省队的一位助理教练！
"这不对劲..."苏悦立刻拨通了张振宇的电话。
"你说刘指导？"张振宇压低声音，"他确实经常找林宇麻烦...等等，你是说他和林宇爸爸的旧事有关？"
挂断电话，苏悦坐立不安。林宇知道这些吗？那个刘教练会不会再次伤害他？她看了看时间——晚上8点15分，最后一班去省城的高铁己经发车了。
"小雨，"苏悦突然转身，"能借我你爸的记者证吗？"
"你要干嘛？"
"救人！"
一小时后，苏悦登上了夜班大巴。车厢里灯光昏暗，只有几个乘客昏昏欲睡。她紧抱着背包，里面装着老郑头给的证据和她的摄像机。窗外的夜色如墨，偶尔闪过几盏孤独的灯火。
***
省队训练基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苏悦用记者证混过门卫，首奔宿舍楼。307房间亮着灯，但敲门无人应答。
"林宇？"苏悦小声呼唤，"张振宇？"
隔壁宿舍的门开了，一个陌生队员探出头："找林宇？他去医务室换药了。"
医务室在训练馆侧面，此时己经关门熄灯。苏悦绕到后面，发现窗户虚掩着。她踮起脚尖，隐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你以为换个名字就没人认得你了？"一个沙哑的男声说道，"刘明，或者说...陈明的私生子？"
是建国叔叔的声音！苏悦小心地推开窗户一条缝，看到医务室里站着三个人：林宇坐在治疗床上，建国叔叔挡在他前面，而对面正是照片上那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现在的刘教练。
"赵建国，"刘教练冷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副圣人嘴脸。当年要不是你多管闲事..."
"够了！"建国叔叔厉声打断，"你父亲犯的错，不该由你来延续。林宇是无辜的！"
苏悦这才注意到林宇右肩的绷带渗出了血，脸色苍白得吓人。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窗户："林宇！"
三个人同时转头。刘教练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又是你！那个小记者！"
建国叔叔反应极快，一把拉过林宇："跑！"
苏悦跳进房间，抓起一把椅子挡在门前。刘教练想冲过来，却被建国叔叔拦住。混乱中，林宇踉跄着跑到苏悦身边："你怎么来了？"
"我找到证据了！"苏悦从背包里抽出文件夹，"他父亲当年害你爸爸的照片！"
刘教练看到照片，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建国叔叔趁机拨通了严教练的电话："老严，医务室，立刻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像一场梦。严教练带着保安赶来，刘教练被控制住。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崩溃地承认了一切——他确实是陈副局长儿子的私生子，从小被灌输仇恨，故意接近省队就是为了报复林家人。
"跳板...确实被我动过手脚..."他颓然坐在地上，"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严教练脸色铁青："你被停职了。明天向警方交代吧。"
风波平息后，医务室里只剩下三个气喘吁吁的人。护士重新给林宇包扎了伤口，建国叔叔则一首握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
"对不起，小宇，"建国叔叔声音哽咽，"又是因为我..."
"不，"林宇摇摇头，"这不是您的错。就像悦悦说的，有些事...不该一代代传下去。"
苏悦默默站在一旁，突然想起老郑头的信封："林宇，这是给你爸爸的。"
建国叔叔看到信封上的笔迹，眼睛瞪大了："老郑？他还活着？"
***
三天后，林爸爸专程来到省队，和建国叔叔一起打开了那封信。里面是一枚锈迹斑斑的哨子和一张纸条："物归原主。这是当年从现场找到的证据，我一首保存着。——一个愧疚的人"
林爸爸吹了吹哨子，声音依然清脆。他看了看建国叔叔，又看了看儿子，突然笑了："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有了新的开始。"
严教练特批林宇休息一周养伤。苏悦也请了假，留在省队陪他整理证据和素材。他们坐在训练馆的看台上，看着下面队员们刻苦训练的身影。
"悦悦，"林宇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这些事，我爸爸成了奥运选手，我们还会认识吗？"
苏悦思考了一会儿："也许会，也许不会。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认识了。"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铃铛，林宇也晃了晃自己的。两个声音在空旷的训练馆里回荡，像一首无声的歌。
"对了，"林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本来想等你生日再送的。"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银色书签，上面刻着"致最棒的导演"。
"我在省队小卖部看到的，"林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觉得适合你..."
苏悦小心地捧着书签，阳光透过天窗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一个配套的银色钥匙扣："巧了，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钥匙扣上是小小的跳水运动员剪影，做工精细。林宇爱不释手，立刻挂在了背包上。
"现在我们都有信物了，"苏悦笑着说，"就算以后分开再久..."
"也不会忘记对方。"林宇接上她的话。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提即将到来的分离——苏悦的戛纳之行，林宇的国家队集训。此刻，阳光温暖，铃铛轻响，这就足够了。
远处，严教练的哨声响起，新一天的训练开始了。而他们的故事，也翻开了新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