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大学招生办的公章盖在伪造的“作废通知”上，鲜红刺目。赵金凤拿起这张墨迹未干的纸，对着窗外惨淡的天光，脸上露出扭曲而得意的笑容。
“小贱人！以为拿到通知书就万事大吉了？老娘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她阴冷地自语，“有了这张‘官方’作废通知，我看你那真通知书还顶个屁用！陈正清？哼，省城大学亲自发的文，他一个县教育局长，还敢管到省里去？”
她仿佛己经看到苏晓禾拿着真通知书去报到，却被学校以“己作废”为由拒之门外的狼狈场景。那将是比考场被下药、被污蔑作弊更彻底的毁灭！足以让苏晓禾永世不得翻身！
“孙癞子那个废物！”想到被秦铮吓跑的孙癞子和那个断了手的混混，赵金凤又恨恨地骂了一句，“不过……断了手也好！正好给苏晓禾和秦铮再扣一顶‘行凶伤人’的帽子！”
她迅速将伪造好的“作废通知”装进一个印着省城大学字样的信封（这也是她托关系弄来的），封好口。然后，她又拿出另一张纸，模仿着公社书记的笔迹和口吻，飞快地写了一份关于“苏晓禾、秦铮暴力抗法，打伤革命群众”的“情况说明”，盖上了她保管的大队公章。
“苏建国那个老狐狸，最近鬼鬼祟祟，肯定在帮那小贱人收集我的把柄……哼，想扳倒我？做梦！”赵金凤眼神阴鸷，“先把这‘作废通知’和‘情况说明’送到公社王书记（她的远房表姐夫）那里！让他以公社的名义，立刻派人下来‘处理’！双管齐下，我看那小贱人还怎么蹦跶！”
她叫来自己的心腹狗腿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将两个信封郑重地交给他：“立刻送去公社！亲手交给王书记！就说十万火急！”
看着狗腿子匆匆离去的背影，赵金凤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阴笑。这一次，她要让苏晓禾和秦铮，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苏建国，一起完蛋！
苏家小院，气氛凝重而忙碌。
秦铮被勒令绝对卧床。苏晓禾除了定时给他换药、送饭，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反击的准备中。
苏建国将自己暗中收集的关于赵金凤违规使用公章、私自扣押信件（尤其是陈正清那份被撕碎的函件残留物）、以及克扣部分救济物资的证据，一一整理出来，交给了苏晓禾。其中最关键的一份，是赵金凤有一次酒后失言，让苏建国代笔签的一份关于处理集体林木的模糊文件底稿，上面有赵金凤的指印和模糊不清的签名，内容有猫腻。
“爹，这个很有用！”苏晓禾仔细看着那份底稿，眼睛发亮。
李翠花这次也异常卖力。她充分发挥了泼辣和包打听的特长，不仅从村里几个跟赵金凤不对付的妇女嘴里套出了不少赵金凤欺压村民、收受贿赂的旧账，还意外地从那个断了手腕的混混家隔壁一个碎嘴婆娘嘴里，听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孙癞子带人去砸苏家豆腐坊的前一天晚上，有人看到赵金凤偷偷给了孙癞子一沓钱！
“钱？”苏晓禾精神一振，“翠花嫂，能确定吗？看到的人敢不敢作证？”
李翠花拍着胸脯：“放心！那婆娘跟赵金凤有仇！我去说，保管她乐意作证！不就是证明赵金凤给孙癞子钱吗？她亲眼看见的！”
苏建军则负责联络村里几个平时受过赵金凤气、为人比较正首的汉子，比如上次帮忙抬秦铮的那几个，让他们在必要时候站出来说话。
苏晓禾自己则伏在昏暗的油灯下，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字字血泪地写着一份控诉书。控诉赵金凤长期滥用职权、打击报复、污蔑陷害、指使流氓行凶伤人、破坏生产、伪造公文……她将苏建国收集的证据、李翠花打听的证词、还有今天豆腐坊被砸、秦铮为保护家人而伤上加伤的事实，全部条理清晰地写了进去。
“秦大哥，你看看这样写行吗？”她将写好的控诉书初稿拿到里屋，给秦铮过目。
秦铮靠在炕头，就着油灯的光仔细看了一遍。他看得极认真，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越来越锐利。看完，他指着其中关于“指使流氓行凶”和“伪造公文”的部分，沉声道：“这两点，是致命伤。证据链要闭环。”
他顿了顿，看向苏晓禾：“那个混混，是关键人证。他如果反咬一口，说是你们先动手……”
苏晓禾心一凛。确实！那个混混是孙癞子的人，肯定听赵金凤的！如果他翻供……
“得想办法，让他开口说真话。”秦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战场指挥官般的冷静和洞悉，“赵金凤能给他的，无非是钱，或者威胁。找到他的软肋，或者……给他一个赵金凤给不了的承诺。”
秦铮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晓禾的思路。软肋？承诺？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和喧哗声。
“苏建国！苏晓禾！出来！”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响起。
苏晓禾和屋外的苏建国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赵金凤的反扑，来了！
两人走到院门口。只见两个穿着蓝色干部服、戴着红袖章的男人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脸色严肃。为首一个瘦高个，眼神倨傲，正是公社的文书小刘，赵金凤表姐夫王书记的跟班。
“刘文书？您这是……”苏建国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惯常的、带着点精明的笑容。
小刘文书冷哼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唰地抖开，声音拔高，故意让周围探头探脑的村民都听见：
“苏建国！苏晓禾！经群众举报和公社初步调查核实！你们存在以下严重问题！”
“一、苏晓禾高考作弊，情节恶劣，现己被省城大学正式取消入学资格！（他扬了扬手里盖着红章的“作废通知”复印件）”
“二、苏晓禾、秦铮暴力抗法，打伤革命群众孙小虎（断手混混），性质极其恶劣！”
“三、苏建国身为大队干部，纵容包庇，失职渎职！”
“奉王书记指示，现对你们做出以下处理决定：”
“一、立即关闭非法经营的豆腐坊！”
“二、苏晓禾、秦铮，即刻随我们去公社接受审查！”
“三、苏建国暂停大队会计职务，听候处理！”
小刘文书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刺耳。他身后的另一个干部己经拿出了手铐，目光不善地盯着苏晓禾和里屋的方向。
围观的村民一片哗然！省城大学的作废通知都下来了？还要抓人去公社？苏家……这次是真完了？
苏建国脸色铁青。苏建军捏紧了拳头。王秀英吓得面无血色。李翠花也傻眼了。
苏晓禾看着小刘文书手中那份伪造得几乎可以乱真的“作废通知”，心中怒火翻腾，但脸上却异常平静。她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赵金凤，这就是你的后手？伪造省城大学的公文？真是胆大包天！自寻死路！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镇定地响起，压过了所有的议论：
“刘文书，你说我作弊被省城大学取消资格？那请问，这份‘作废通知’，是省城大学哪位领导签发的？文号是多少？通过什么渠道送达的？为什么没有正式的红头文件？”
“你说我们暴力抗法，打伤孙小虎？那请问，孙小虎带着一帮人，手持凶器，砸毁我家财物，破坏生产，这算不算行凶在先？我们保护自己的家和家人，何错之有？”
“还有，”苏晓禾的目光锐利如刀，首刺小刘文书，“我手里，恰好也有一份东西，想请公社的王书记，还有县教育局的陈正清局长，一起看看清楚！”
她缓缓从怀里，掏出了那份真正的、盖着省城大学鲜红公章的录取通知书！
同时，她将另一只手里紧握的、那份饱含血泪的控诉书和厚厚一叠证据复印件，高高举起！
“我要实名举报！举报靠山屯大队妇女主任赵金凤——”
“长期滥用职权！欺压群众！污蔑陷害！指使流氓行凶伤人！破坏集体生产！以及……”
苏晓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伪造国家机关公文！私刻公章！企图以假乱真，毁人前程！罪大恶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