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张队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道,“什么时候跑的?往哪跑了?不是让你们封锁了吗?”
那干警一脸懊恼:“我们到的时候,大队部就锁着门!问旁边的人,说看到赵金凤大概半个多小时前,慌慌张张地背着个包袱往……往后山跑了!我们追到山口,雪太大,脚印都乱了……”
后山!靠山屯背靠连绵的原始山林,地形复杂,沟壑纵横,一旦逃进去,如同泥牛入海!尤其现在大雪封山,追踪更是难上加难!
“立刻组织人手!封住所有出山路口!通知附近公社和民兵配合搜山!带上警犬!”张队长当机立断,快速下达命令。他转向陈正清局长,“陈局,赵金凤涉嫌重大刑事犯罪,必须尽快抓捕归案!这里就交给您主持大局了!”
“放心!这里交给我!你们注意安全!”陈正清局长神情凝重。
公安干警和迅速组织起来的民兵,带着两条吐着舌头的警犬,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了茫茫雪夜中的后山。呼啸的寒风卷着雪粒子,刮在脸上生疼,能见度极低。
苏家小院里,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这毒妇!竟然跑了!”苏建国狠狠地跺脚。
“后山那么大,还下着雪,能抓到吗?”王秀英忧心忡忡。
“她跑不了!”苏建军握紧了拳头。
苏晓禾站在屋檐下,望着漆黑如墨、风雪交加的后山方向,眉头紧锁。赵金凤熟悉后山地形,又是在这种恶劣天气下逃跑,公安和民兵人生地不熟,想要抓住她,恐怕很难。万一让她跑了,隐姓埋名……或者狗急跳墙……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秦铮。只见秦铮也正凝望着后山方向,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锐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寒星在闪烁。他拄着树枝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秦大哥,你的腿……”苏晓禾担忧地开口。
秦铮收回目光,看向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不能跑。”短短西个字,蕴含着冰冷的杀意和一种军人的责任感。赵金凤手上可能沾着人命,还差点毁了苏晓禾,更试图伤害他和苏家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这个毒妇逍遥法外!
“我知道几条猎人走的小路,能抄到她前面。”秦铮的声音不高,却让苏晓禾的心猛地揪紧,“雪大,能盖住脚印,也能暴露痕迹。”
“不行!”苏晓禾想也不想就反对,“你的腿伤根本没好!王瘸子说了,再折腾腿就废了!山里雪这么厚,路又滑,还有野兽……太危险了!”她想起他上次为了通知书在雪地里踉跄的身影和崩裂的伤口,心就一阵抽痛。
“我有数。”秦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他转身,不再看苏晓禾焦急担忧的脸,径首走向苏建军:“建军哥,借你家那把老猎刀,还有绳索。”
“秦铮!你……”苏建军也急了。
“给我!”秦铮的眼神不容拒绝。苏建军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又看看妹妹焦急的样子,一咬牙,转身回屋拿出了那把磨得锃亮、带着岁月痕迹的猎刀和一捆结实的麻绳。
秦铮接过刀和绳索,利落地绑在腰间。他试了试左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迈开步子,就要往院外走。
“秦铮!”苏晓禾冲到他面前,张开手臂拦住他,眼圈瞬间红了,“我求你了!别去!公安和民兵己经去了!你的腿真的不能再受伤了!”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那条缠着厚厚纱布的腿,声音带着哭腔。
秦铮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挡在面前的苏晓禾。她仰着脸,泪光在眼眶里打转,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恐惧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哀求的柔软。寒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拂过她通红的鼻尖。
一种陌生的、酸涩而温热的情绪,猛地撞进秦铮沉寂己久的心湖。他冰冷坚硬的心防,在这一刻,被她眼中那纯粹的担忧和恐惧,撞开了一丝缝隙。
他抬起手,似乎想拂去她脸上的泪珠,或者……将她拥入怀中。但手伸到一半,却僵在了半空。最终,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只是极其克制地、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力道沉稳而温暖。
“等我回来。”他低沉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清晰地传入苏晓禾耳中。说完,他不再停留,绕过她,拄着树枝,拖着那条伤腿,一步一步,坚定地、沉默地走进了漆黑的、风雪肆虐的后山,身影很快被茫茫大雪吞没。
“秦大哥!”苏晓禾追到院门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寒风卷着雪花扑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却比不上她此刻心中的担忧和恐惧。
“二姐……”苏建业走过来,递给她一件棉袄,小脸上也满是担忧。
苏晓禾紧紧攥着棉袄,指节发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秦铮进去了,她不能在这里干等!
她猛地转身,跑回屋里,翻出之前秦铮给她的那个暖手筒,又找出家里所有的生姜和红糖,冲到厨房,开始疯狂地烧水、熬姜汤。她需要做点什么!她需要让秦铮回来的时候,有滚烫的姜汤驱寒!她需要让这冰冷的雪夜,有一盏为他亮着的灯!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过去。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烧,映着苏晓禾苍白而焦灼的脸。屋外,风雪更大了,呜呜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公安和民兵搜山的呼喊声和警犬的吠叫,在风中断断续续传来,显得那么遥远。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晓禾的心悬在嗓子眼,各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他的腿伤在雪地里恶化……他迷路了……他遇到野兽……或者……他遭遇了狗急跳墙、手持凶器的赵金凤……
“秦大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要……”她喃喃自语,像是在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抓住了!抓住了!”
“赵金凤抓到了!”
“快!秦铮受伤了!”
苏晓禾手中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只见院门口,几个公安干警和民兵正抬着一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披头散发、疯狂挣扎咒骂的女人——正是赵金凤!她脸上有擦伤,衣服被树枝划破,狼狈不堪,但那双三角眼里依旧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而在他们旁边,两个民兵正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如纸、左腿裤管被鲜血染透了大片的身影!
是秦铮!
他显然经历了剧烈的搏斗和长途跋涉,体力透支到了极限,连树枝都丢了,全靠人搀扶。他额角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渗着血珠,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看到冲出来的苏晓禾时,却亮得惊人。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对着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回来了。人,抓到了。
苏晓禾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从民兵手中接过秦铮沉重的身体,用自己的肩膀支撑住他。
“秦大哥……”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只剩下心痛的呼唤。
“没事。”秦铮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她……跑不了。”
张队长走过来,看着相互搀扶的两人,又看了一眼地上疯狂咒骂的赵金凤,眼中充满了敬佩和感激:“多亏了秦铮同志!他抄近路堵住了赵金凤!这婆娘带着刀,还想反抗!秦铮同志跟她搏斗,腿上又挨了一下……幸好我们及时赶到!”
秦铮的腿……又受伤了?苏晓禾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就在这时,赵金凤突然停止了咒骂,她抬起头,用一种极其怨毒、疯狂、甚至带着诡异笑容的目光,死死盯住被苏晓禾搀扶着的秦铮,尖声嘶吼道:
“秦铮!你以为你赢了?你这条烂腿早就废了!活该!你知不知道是谁害的你?你知不知道你那条腿上的弹片是怎么来的?哈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你护着这个小贱人,你也要跟着一起完蛋!你们……都不得好死!”
赵金凤的疯狂嘶吼如同淬毒的诅咒,在风雪夜中回荡。她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秦铮和苏晓禾的心底!
弹片?秦铮左腿残留的弹片……不是战场上的流弹?是有人害的?!
赵金凤知道内情?!
秦铮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死死锁住地上状若疯癫的赵金凤!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