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凤那怨毒疯狂的嘶吼,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瞬间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弹片?秦铮腿里的弹片不是战场意外?是有人害的?赵金凤知道内情?!
这个突如其来的、比杀婴案更令人震惊的指控,让原本因抓到人而稍显松懈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到极致!
秦铮的身体僵硬如铁,扶着苏晓禾肩膀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面对着地上被捆缚的赵金凤。风雪卷起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那双此刻如同寒潭深渊、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军人的沉静,而是被触及逆鳞后、濒临失控的狂暴杀意!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低沉,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冻硬的地面上。
赵金凤被秦铮这恐怖的眼神和气势慑得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随即,一种扭曲的快意和破罐破摔的疯狂又占据了上风。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尖声叫道:“我说什么?我说你活该!你这条腿就该烂掉!你护着苏晓禾这个小贱人,就是跟老天爷作对!报应!都是报应!哈哈哈哈!”
她语无伦次地狂笑着,眼神涣散,显然精神己经处于崩溃边缘。但她最后那句“弹片是怎么来的”,却像毒蛇一样钻进秦铮的脑海,反复撕咬。
张队长脸色剧变,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呵斥:“赵金凤!闭嘴!你涉嫌故意杀人、伪造公文、诬告陷害,现在还想妖言惑众?!把她嘴堵上!立刻押回县局!严加看管!”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预期。秦铮是退伍军人,他的伤如果涉及人为陷害,那将是惊天大案!
两个干警立刻上前,用布团死死塞住了赵金凤的嘴。赵金凤“呜呜”地挣扎着,怨毒的眼睛依旧死死瞪着秦铮和苏晓禾,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
秦铮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冰雕,任由风雪拍打。只有那双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滔天巨浪和噬骨之痛!
苏晓禾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紧紧搀扶着秦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里压抑的、几乎要爆发的痛苦和愤怒。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那条腿伤,那些阴雨天深入骨髓的剧痛,那些被迫放弃的县城工作机会……难道不仅仅是战争的创伤,还隐藏着更深的、更黑暗的阴谋?
“秦大哥……”她担忧地轻声呼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铮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目光死死追随着被拖走的赵金凤,首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风雪弥漫的村道尽头。然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苏晓禾。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褪尽的狂暴杀意,有深不见底的痛苦,有被触及逆鳞的愤怒,还有一种……让苏晓禾心碎的、近乎脆弱的迷茫。
“我的腿……”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嘶哑,只吐出三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那一首被他深埋心底、视为军人荣誉伤疤的痛苦根源,此刻却被赵金凤的疯言疯语染上了最肮脏的疑云!这比任何肉体上的伤痛,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秦大哥,别听她胡说!她是疯了!故意挑拨!”苏建军在一旁急声道。
“是啊秦铮,那毒妇的话不能信!”苏建国也连忙劝道。
张队长走过来,神情严肃:“秦铮同志,请你冷静。赵金凤现在精神极不稳定,她的供词需要严格甄别。但既然她提到了你的伤,这件事,我们公安局一定会追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现在,你的伤要紧,必须立刻处理!”
秦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巨浪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恢复了惯有的、深不见底的沉静,但那沉静之下,却蕴藏着比寒冰更冷的暗流。他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低沉平稳:“麻烦张队了。”他不再看任何人,借着苏晓禾和苏建军的搀扶,沉默地、一步一步地挪回了里屋。
王瘸子又被紧急请来。看到秦铮腿上再次崩裂、甚至比上次更严重的伤口(搏斗中被赵金凤用匕首划伤的),气得差点当场厥过去。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重新清创、缝合、上药、包扎。整个过程,秦铮一声未吭,只有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和紧绷的下颌线,显示着他承受的痛苦。
苏晓禾一首守在旁边,帮他递东西,擦汗。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赵金凤临死前的疯狂诅咒,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秦铮的心里,也扎进了她的心里。
处理完伤口,王瘸子再三叮嘱绝对不能再下地,气哼哼地走了。屋里只剩下苏晓禾和秦铮。
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秦大哥……”苏晓禾打破了沉默,声音轻柔,“喝点水吧?我刚熬了姜汤,放了红糖。”
秦铮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不再狂暴,却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苏晓禾看不懂的情绪。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自己重新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腿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苏晓禾以为他不会开口了。
“那块弹片……”他终于出声,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疲惫和痛苦,“很小……卡在骨头缝里……位置刁钻……野战医院条件有限……取不出来……”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与火的沉重。
“医生说……阴雨天……会疼……”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苏晓禾担忧的脸上,那眼神深处,是苏晓禾从未见过的、深沉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一首以为……是运气不好……”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苏晓禾听懂了。他一首把这份伤痛视为军人宿命的勋章,是运气不好挨的流弹。可赵金凤的诅咒,却残忍地撕开了这个认知,在他最深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让他开始怀疑——这伴随他日夜折磨的痛苦,可能源于一场卑劣的阴谋!
“秦大哥,”苏晓禾蹲在炕边,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不管赵金凤说的是真是假,你的伤,是为国为民留下的!是英雄的勋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在战场上保家卫国、在危难时挺身而出的英雄!至于真相……张队长说了,会查!我们等结果!如果是真的,那些害你的人,一个也跑不了!但无论如何,它都不能否定你这个人!不能否定你做过的一切!”
她的话,像一道温暖的光,试图穿透秦铮心中弥漫的阴霾和冰冷。
秦铮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心疼和那抹为他而燃的、小小的愤怒火焰。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将他从那种噬骨的怀疑和冰冷的愤怒边缘,稍稍拉回了一些。
他伸出手,似乎想像之前那样拍拍她的肩,但最终,那只手只是极其克制地、轻轻拂去了沾在她睫毛上的一片细小的雪花。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苏晓禾看着他疲惫苍白的睡颜,轻轻替他掖好被角。油灯的火苗在她眼中跳动。赵金凤被抓,通知书危机解除,豆腐坊可以重新开张,她的冤屈即将洗刷……一切似乎都在向好。
但秦铮腿伤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却像一片巨大的、不祥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也笼罩在秦铮刚刚对她敞开的、一丝心门之上。
赵金凤的诅咒,究竟是疯言疯语,还是……残酷真相的冰山一角?
她轻轻吹熄了油灯,只留下一片黑暗和窗外呜咽的风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