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斑驳的窗纸洒在枕畔，林俊杰翻身时听见床板发出吱呀声响。他盯着屋顶漏雨留下的褐色水渍，思绪却飘荡起来——这些日子接连解决疑难病症，诊金与谢礼让积蓄有了厚度，是时候为家人换个像样的栖身之所了。
他想起隔壁张叔家空置的三层小楼。那栋带庭院的青砖房曾是儿时的憧憬，如今张叔一家随儿子迁居市里，房屋贴着褪色的"急售"告示己有些时日。若能将其买下，父母亲不必再蜷在堆满杂物的阁楼，母亲的风湿也能在干燥敞亮的屋子里好转，更重要的是，妹妹也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闺房。
这个念头如春日的藤蔓疯狂生长，林俊杰猛地掀开薄被。简单洗漱时，他瞥见镜中自己因熬夜问诊长出的胡茬，笑着用凉水拍了把脸。
堂屋饭桌上，母亲早起蒸的馒头还冒着热气，他随手夹起两个馒头裹进油条里，含糊不清地冲厨房喊："妈！我去街上买菜，中午改善伙食！"
二八大杠的铃铛在晨雾中清脆作响。他先拐进供销社，挑了滋补的阿胶、人参，给父亲拿了二条蝴蝶泉烟，又在布庄给母亲扯了匹柔软的碎花布，给妹妹选了条淡粉色连衣裙。菜市场里，他特意挑了活蹦乱跳的草鱼、一大块新鲜的肥瘦相间的肉，连父亲念叨许久的高粱酒都买了五斤。返程时后座与车把挂满沉甸甸的袋子，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的欢唱。
"你这孩子！买这么多！"母亲见他汗涔涔地进门，忙不迭接过袋子，粗糙的手掌触到补品盒时微微颤抖。林俊杰擦着额头的汗，朝里屋喊："爸！您出来下！"
待父亲戴着老花镜走出，他将张叔家房屋的事和盘托出，末了掏出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这钱够付购房款了吧，您觉得可行不？"
父亲着纸币，眼角泛起的光，半晌才重重拍了下儿子肩膀："好！就这么办！"
林俊杰顺势提议："中午我买了不少菜，您把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个长辈都请来，咱边吃边商量。"
父亲爽朗地应下，抄起竹竿上的草帽就往外走，脚步比往日轻快许多。
正忙活时，妹妹蹦跳着从外面回来，瞥见桌上的连衣裙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抱着新衣冲进房间，再出来时己换上修身的裙摆，阳光下转着圈，辫梢的蝴蝶结翩然起舞："哥！太好看了！"
少女清脆的笑声撞进林俊杰心窝，他望着妹妹红扑扑的脸蛋，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疲惫都化作了蜜糖。
厨房里飘出炖肉的香气，林俊杰倚在门框上，看着母亲往灶膛里添柴，火苗映红她眼角的皱纹。
过了半晌，父亲领着西五位银发老者跨进门槛。为首的周伯拄着枣木拐杖，浑浊的眼珠扫过林俊杰，嘴角不自觉上扬："哟！臭小子出息了！"
林俊杰快步迎上去，掌心的烟卷还带着体温，依次塞进叔伯们布满老茧的手中。
八仙桌上，青花瓷碟盛着炒得金黄的瓜子，陶壶里飘出茶叶的清香。
老人们围坐成圈，你一言我一语数落着林俊杰儿时爬树掏鸟蛋的糗事，又感慨他如今悬壶济世的本事。
"当年鼻涕虫似的娃娃，现在都能撑起一个家咯！"陈叔公嗑着瓜子，笑纹里藏满欣慰。
灶间腾起阵阵白雾，母亲系着蓝布围裙，将红烧鱼片、红烧肉挨个端上桌。瓷碗碰撞声里，父亲拧开早上购买的高粱酒，透明的酒液顺着碗沿淌出醇香。
老人们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周伯的脸涨得通红，拍着桌子唱起老戏文，惹得满院笑声。
林俊杰瞅准时机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各位叔伯，我想跟大伙商量个事儿。"他指着隔壁方向，"张叔家的老宅子空着，我琢磨着盘下来。一来给爹妈换个敞亮地儿，二来妹妹也能有间像样的屋子。"
话音未落，陈叔公就重重拍了下他后背："好小子！早该这么办！"
"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周伯晃着酒碗，浑浊的眼神突然清亮起来，"当年张老弟他爹置地，还是我做的中保！明日我就去城里找他，保准把文书账目理得明明白白！"其他几位老者也纷纷附和，拍胸脯要帮忙跑腿。顺遂之喜
酒过三巡，盘里的红烧肉只剩酱汁。周伯突然把酒杯重重一放，花白的眉毛抖了抖："我现在就给老张打电话！这事儿夜长梦多！"话音未落，他己拄着拐杖风风火火往外走，布鞋踏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
"你看这老猴子！"陈叔公夹起最后一块鱼腹肉，摇头笑骂，"咱们喝咱们的，别管他！"瓷碗碰撞声再起，酒香混着欢声笑语飘出院子。
可还不到十分钟，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伯满脸通红地冲进来，额头沁着汗珠，拐杖差点戳翻门槛边的竹筐。
"成了！成了！"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老张说他儿子正好这周末回来，到时候就腾屋子！价钱好商量，都是老街坊！"满桌老人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拍案叫好，有人端起酒杯庆贺，酒液泼在八仙桌上都无人在意。
这期间，母亲又炒了盘辣椒炒蛋端上来，
首吃到夕阳西下时，老人们相互搀扶着离去，院子里还残留着酒香与饭菜香。
林俊杰站在门口目送最后一抹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身看见妹妹踮着脚数桌上的空酒瓶，母亲正在厨房哼着小调刷碗，父亲则醉意朦胧的蹲在墙根，对着新盘算的购房开支单笑得合不拢嘴。
林俊杰顿时觉得此情此景比任何药方都更能治愈生活的疲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