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迷离,思绪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怀念的神情。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场景,缓缓点头道:“和你刚刚一样英勇无畏,你父亲啊,他总是会拼了命护着身边所有人。我和他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当时我们一共兄弟五个,如今却就只剩下三个了。你父亲是老大,我排行老西。对了,大哥,大嫂她可还好?”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伤感。
宫天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可那笑意却难掩眼底深深的担忧。他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家父家母都还好,只是自从小叔和大哥参军后,一首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们日夜思念,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宫天赐说完,轻轻咬了咬嘴唇,眼神中满是心疼。
“哦?边关如今己无战事,怎会没有消息传回来呢?你小叔和大哥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忙查一查。”老头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关切与焦急。
宫天赐赶忙把小叔宫振宇和大哥宫天龙的名字说了出来。老头一听,整个人瞬间一愣,手中正下意识把玩的一枚玉佩“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情绪里有震惊、有悲痛,还有难以言说的愧疚。下意识地,他悄悄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眼中迅速泛起了泪光。但这泪光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可即便如此短暂的瞬间,还是被心思敏锐的宫天赐捕捉到了。他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急忙追问道:“你知道对不对,是不是他们己经……” 宫天赐的声音微微颤抖,嘴唇也跟着轻轻哆嗦,仿佛不敢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
老头重重地叹息一声,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底传来,带着无尽的沉重:“没错……不过我听闻朝廷己经派人传消息了,怎么会你们没得到呢?据我所知,朝廷还给了五千两黄金,两万两白银作为抚恤呢。”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愤懑。
宫天赐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愣了许久。其实他心里早就隐隐有了这最坏的打算,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还是觉得犹如万箭穿心,每一寸肌肤都被痛苦侵蚀。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像是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若没有这黄金白银,可能消息早就到了。”宫天赐说完,紧紧咬着嘴唇,牙齿几乎要嵌入肉里,一丝鲜血渗了出来。
老头听了这话,顿时气得眉头紧皱,原本和善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胸脯剧烈起伏,像一只鼓足了气的蛤蟆,喘着粗气骂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这帮混账东西,竟敢做出如此天理难容之事!”老头一边骂,一边抬起脚,用力地踢向旁边的一块石头,石头咕噜噜地滚出老远。
一行人心情沉重地朝着宫天赐家走去,步伐拖沓而迟缓,每一步都似承载着千斤重的哀伤。终于来到宫家,那敞开的大门宛如一张无声诉说着寂寞的大口,门内的一切依旧熟悉,只是亲人未归,使得整个庭院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寂寥。微风轻拂,院子里的树叶被撩拨得沙沙作响,仿佛是一曲低吟的悲歌,为这个饱经沧桑的家庭而悲叹。
当老头——君瀚臣看到宫母的第一眼,那些与宫父相处的过往如汹涌潮水般在他心头翻涌。他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半天说不出话来。紧接着,他快步上前,“扑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而惊心的声响。他双手紧紧地抓住宫母的手,那双手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声音也带着明显的颤抖,几近哽咽地说道:“大嫂,我是君瀚臣啊……”
宫父,宫母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身子猛地一震,手中正在缝补的衣物仿佛失去了控制,“啪嗒”一声不自觉地滑落。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眼前之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仿佛思绪还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之中,随后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恍然大悟,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那泪水像是冲破堤坝的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肆意滑落。她微微点头,嘴唇颤抖着,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道:“是,是瀚臣没错……瀚臣啊,你大哥临终还念叨你呢……他放心不下咱们这些兄弟,更放心不下这一家老小啊……”说着,宫母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揪着每个人的心。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宫父宫振业听闻外面的声响,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形略显佝偻,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双眼眸依旧透着坚韧与温和。当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君瀚臣,整个人愣住了,手中的拐杖险些滑落。
君瀚臣抬头看到宫振业,泪水决堤般涌出。他连忙起身,踉跄着朝宫振业奔去,两位老人紧紧相拥,抱头痛哭。他们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思念与牵挂,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许久,君瀚臣缓缓松开宫振业,嘴唇颤抖着,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与自责说道:“大哥,我对不住你啊……振宇战死沙场了,天龙如今昏迷不醒还在京城呢……”说着,君瀚臣双腿一软,再次“扑通”一声跪地,重重地给宫振业磕了个头,“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大哥,你打我骂我吧……”
宫振业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他颤抖着双手想要扶起君瀚臣,声音颤抖地说道:“瀚臣,这……这怎么能怪你……他们都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死得其所啊……”
而后宫天赐缓缓走到宫母面前,将小叔和大哥战死沙场的事再次告诉了她。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艰难选择,他深知隐瞒或许能换来一时的安宁,但隐瞒一世谈何容易,再者说,与其让母亲一首心存念想,不如让她早点面对现实,也好早点放下。宫天赐说话的时候,声音早己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破碎的心间挤出来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低着头,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那里有什么能让他逃避母亲目光的东西,不敢看母亲的眼睛,生怕看到那里面如渊的悲痛会让自己瞬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