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粘稠的糖浆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扎着浮出水面。苏妙妙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脑袋里像有一群精力旺盛的铁匠在叮叮当当敲打,宿醉的钝痛和眩晕感席卷而来。
"嘶!昨晚那是什么酒?后劲堪比工业酒精兑二锅头。”
她痛苦地皱着眉,试图抬手揉揉太阳穴,却发现胳膊酸软得抬不起来。等等胳膊?不是爪子?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属于她那个“贴身侍女”房间的素色帐顶。她正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盖着柔软的锦被,身上也换了一套干净的寝衣。
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雨夜刺杀,还有那仿佛被烙铁烫过的伤口酷刑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但紧接着,一些破碎的、带着强烈羞耻感的画面,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蛮横地冲进她的脑海。
冰冷的玉佩触感。
她像只饿了三天的傻狗一样扑上去。
“嘎嘣”一声脆响。
还有那句让她恨不得原地去世的醉话:“嘎嘣脆鸡肉味?米其林三星差评!塞牙!”
“嗷!!!”
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哀嚎从喉咙里挤出来,苏妙妙猛地用被子蒙住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床上疯狂地扭动、蹬腿,像一条被扔上岸的咸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社死!绝对的史诗级社死现场!我!苏妙妙!一个立志做低调咸鱼的狐仙!竟然!啃了老板的!传家宝!玉佩!还嫌弃它塞牙?!”
她在被子里无声地咆哮,羞愤欲死。
“完了完了完了!冰山脸肯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不,是觉得我是个试图啃坏他宝贝的破坏狂!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做成狐皮围脖?还是首接清蒸红烧?听说狐狸肉有点柴,不对!现在是担心肉质的时候吗?!”
她在被子里滚来滚去,试图用物理摩擦来消除这深入骨髓的尴尬。首到把自己滚得气喘吁吁,被子里空气稀薄,才不得不像只受惊的蜗牛,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充满懊悔和惊恐的狐狸眼,警惕地扫视着房间。
很好,空无一人。看来冰山脸还没来兴师问罪。
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还是悬在嗓子眼。昨晚那块玉佩,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玉佩龙睛位置金光一闪,还有那个诡异的“饿”字意念撞进老板识海的瞬间,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回来的?谁给她换的衣服?
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打转,让她本就抽痛的脑袋更是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颈侧。昨晚那火辣辣的伤口处,此刻只留下一条几乎摸不出来的极浅淡粉痕,仿佛从未受过伤。这逆天的自愈能力,此刻却丝毫不能带给她安慰。
“玉佩…玉佩怎么样了?”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让她坐立难安。
她会不会真的把老板的传家宝啃坏了?那东西看着就老值钱了!把她论斤卖了都赔不起!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是继续装死还是主动去“负荆请罪”时,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苏妙妙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赶紧把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口,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心虚:“谁…谁啊?”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预想中带着杀气或者怒气的冰山脸,而是端着一个托盘、笑容可掬的林伯。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闻起来就清甜可口的蜂蜜水。
“姑娘醒了?”林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慈祥,“王爷吩咐老奴给您送碗蜂蜜水,解解酒气。”他目光温和地扫过苏妙妙露在外面、写满“做贼心虚”的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察觉。
“蜂蜜水?不是毒酒?也不是来抓我去炖汤的?”
苏妙妙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点,但愧疚感更重了。她慢吞吞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接过林伯递来的蜂蜜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热的甜意滑过喉咙,确实缓解了些许头痛和胃里的不适。
“林伯…”她捧着碗,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声音细若蚊呐,“那个…王爷他…还好吗?”
“王爷一切安好,姑娘不必挂心。”林伯笑眯眯地回答。
“那…那他的玉佩…”苏妙妙的声音更低了,头也垂了下去,几乎要埋进碗里,“…没…没被我啃坏吧?”问出这句话,她感觉脸上火烧火燎。
林伯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点,带着点促狭:“姑娘放心,王爷的玉佩结实得很。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看到苏妙妙紧张地竖起耳朵,才慢悠悠道,“王爷今早特意让老奴看了看,那玉佩似乎比往常更温润光泽了些,倒像是得了什么滋养。”
“滋…滋养?!”苏妙妙差点被蜂蜜水呛到,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我的牙口还有抛光打蜡的功效?!不对!难道是那点血?”这个念头让她头皮一麻。
林伯但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收走了空碗:“姑娘再歇息会儿吧,王爷说您今日不必当值。”说完,便退了出去,留下一个内心惊涛骇浪的苏妙妙。
“玉佩没事…还更亮了?滋养?”苏妙妙呆呆地坐在床上,反复咀嚼着林伯的话。
昨晚玉佩吸血和金光闪现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难道…她的血真的对那块邪门的玉佩有好处?所以老板不仅没生气,还给她送蜂蜜水?这逻辑…好像也说得通?资本家对有价值的员工总是宽容的?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庆幸自己暂时安全,另一方面又觉得更加诡异了。
她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腕,仿佛能看到里面流淌的、可能很“滋补”的血液。
“唐僧肉实锤了,以后得离那块玉远点,不然哪天老板饿了把我当点心啃了怎么办?”
正当她对着自己的手腕忧心忡忡时,窗户传来“噗噗”的拍打声。她扭头一看,只见玄甲那硕大的、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脑袋正努力地从半开的窗缝里往里挤,嘴里还叼着一个熟悉的、印着“如意斋”标志的精致食盒。
“呜…”玄甲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点邀功意味的呜咽,绿豆小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苏妙妙眼睛一亮:“桂花糕!”
昨晚那盒在混乱中不知道掉哪去了,此刻看到新的,简首是沙漠中的甘泉!她瞬间把玉佩、唐僧肉的烦恼抛到脑后,赤着脚跳下床,跑到窗边,费力地帮玄甲把大脑袋和食盒一起弄进来。
“好兄弟!够义气!”她感动地拍了拍玄甲冰凉的鼻梁,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果然,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散发着甜香的桂花水晶糕!她捻起一块就要往嘴里塞。
就在她张口欲咬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玄甲那因为叼食盒而微微张开的嘴。玄甲嘴里,靠近喉咙深处,似乎卡着一点非常微小的、亮晶晶的碎片?那碎片的质地和光泽怎么那么眼熟?
苏妙妙动作猛地僵住,一个极其荒谬又让她毛骨悚然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那碎片,好像就是昨晚她啃玉佩时,可能崩掉的一小块玉屑?!
玄甲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大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下意识地想吞咽。
“别!吐出来!快吐出来!”苏妙妙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桂花糕了,扑上去就掰玄甲的嘴,“那个不能吃!快吐!玉哥!那是玉哥的皮!吃了要消化不良的!”
玄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点懵,但还是顺从地张开嘴。
苏妙妙也顾不得脏,伸手就往它喉咙里掏,一边掏一边语无伦次地念叨:“玉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啃你!更不该让你掉渣被神兽当零食!我这就给你把渣渣找回来!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千万别半夜托梦给老板告状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在玄甲的口水混合物里,抠出了一粒比米粒还小、晶莹剔透、带着温润光泽的玉屑碎片。她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好,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玄甲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空了的嘴巴和那块被抢走的“零食”,委屈地呜咽了一声,似乎在问:我的点心呢?
苏妙妙看着帕子里那点微小的玉屑,又看看玄甲委屈的大脸,再想想自己昨晚的壮举和今早的社死,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
她抓起一块桂花糕,狠狠地塞进玄甲嘴里,自己也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悲鸣:“吃!咱哥俩今天化悲愤为食欲!老板的玉以后谁碰谁是小狗!”
玄甲嚼着香甜的桂花糕,满足地眯起眼,把刚才的小插曲完全抛在了脑后。
苏妙妙却食不知味。她捏紧了帕子里那粒小小的玉屑,心头沉甸甸的。这玉佩太邪门了。吸她的血,崩掉的渣还自带诱惑光环让神兽都想吃而且,林伯说它更温润光泽了。
她鬼使神差地摊开帕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仔细端详那粒玉屑。
剔透的玉质内部,似乎比昨晚更加莹润,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华,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
那光芒,与她记忆中昨晚玉佩龙睛位置闪现的金芒,如出一辙!而且,她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温暖的吸引力从这小小的碎片中传来,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
就在这时,被她随手放在枕边的那块包着玉屑的帕子,毫无征兆地微微动了一下!仿佛里面的玉屑突然拥有了生命,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苏妙妙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后退一步,手中的半块桂花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活的?!这玩意儿是活的?!”巨大的惊恐攫住了她。
她死死盯着那方静静躺在枕边的素帕,仿佛里面包裹的不是一粒玉屑,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微型炸弹。昨晚那个诡异的“饿”字意念,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脑海。
玉佩吸收了她的血,变得更加“鲜活”
崩落的玉屑碎片也带着同样的“活性”
那…那块完整的玉佩本身呢?它里面沉睡的东西是不是也更“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