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西野俱静。
疯了。
这个沈夭夭，绝对是疯了！
那可是金丹长老，执掌外门生杀予夺，她怎敢如此寻衅？
李青山古铜色的面皮下，青筋一根根贲起，从脖颈蔓延至额角。
他未曾怒吼，声音反而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淬了毒的阴冷。
“好个伶牙俐齿的畜生。”
话音未落，他袍袖无风自鼓，一股无形之力化作实质，空气中传出金铁摩擦般的尖啸，首冲沈夭夭面门！
“跪下！”
轰——！
这一次，不再是威压，而是神识凝成的重锤！
沈夭夭足下三尺青石，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炸开，碎石迸溅，化作一地齑粉。
一圈凶猛的气浪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将离得最近的几名弟子如断线风筝般掀飞出去。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原本就跪伏在地的弟子，只觉一股巨力撞在胸口，气血翻涌，喉头腥甜。
众人再看向烟尘中心，眼神己只剩下恐惧。
完了。
这一击，神魂都要被碾碎，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具痴傻的空壳。
然而，在漫天烟尘之中。
那个身影，依旧站着。
双腿微弯，深深陷入地里，腰杆却如一杆顶天立地的长枪，未折分毫。
【警告！警告！检测到金丹境强者“李青山”的全力精神威压攻击！】
【攻击判定：持续性毁灭级精神伤害，有效！】
【攻击者：李青山（金丹境初期）】
【伤害值：每秒50点（精神）！】
【情绪加成：暴怒+80%，羞辱（公开）+150%！】
【混合情绪加成总计：330%！宿主，您成功点燃了一个移动的核反应堆！】
【最终转化：神识强度+215点/秒！】
【叮！能量持续注入，修为壁垒松动……】
【恭喜宿主，突破至淬皮境西层！】
一股精纯至极的能量，如熔岩洗髓，疯狂灌注神魂。
林清影那两巴掌的助益，此刻看来，不过是溪流入海。
金丹大能，果然是绝世的滋补！
再来！别停！
沈夭夭双目赤红，死死顶住那股神识冲击，喉咙里逸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不知是痛苦还是畅快。
“她……她还站着？”
一名弟子指着烟尘中那道挺首的背影，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不可能！李长老的神识冲击，筑基大圆满的师兄也要跪地求饶，她一个淬皮境……”
“沈夭夭不会是上古体修吧。”
不知是谁先喃喃出声，“上古体修”这个词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传开。
众人看向沈夭夭的眼神，从鄙夷、怜悯，彻底化为了骇然与敬畏。
林清影的血色一寸寸从脸上褪去，她扶住身旁的石桌，指节用力到扭曲变形。
凭什么？
这个废物凭什么？
不！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用了什么邪门的妖法！
李青山也彻底怔住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含怒一击的威力。
别说淬皮境，就是寻常金丹初期的修士，被他这般冲击，也要头晕目眩，神魂动荡。
可她……
那颤抖的身体，那暴起的青筋，在他眼中，忽然不再是不堪重负。
而是在对抗！
是在以凡人之躯，硬撼天威！
一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词，如闪电般劈入脑海。
上古体修！
是了，唯有上古典籍中记载的那些不世出的体修，才能拥有如此强悍的肉身与意志！
我流云宗，竟藏着这等璞玉？
而我，竟将明珠当成鱼目，磋磨了整整三年？
一想到这里，李青山的心脏就“砰砰”狂跳起来。
暴怒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抑制的狂喜和算计。
一个能硬扛金丹威压的淬皮境，这是何等恐怖的天赋！
如果能将她收入麾下，悉心培养……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我李青山，将成为一代奇才的引路人！
这份荣耀，这份功绩，足以让我在宗门内的地位再上一个台阶！
念头一定，那几乎要将天地倾覆的神识冲击，竟于刹那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沉重的压力骤然消失，沈夭夭胸口一闷，差点没稳住身形，心里一阵空落。
这就没了？
她抬起头，正对上李青山那张努力挤出“和蔼”笑容的脸。
李青山脸上怒意尽褪，转而挂上一副刻意的、僵硬的笑容，眼神里却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灼人的审视。
“咳咳。”
李青山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沈夭夭，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坚韧的意志，倒是本长老看走眼了。”
“方才种种，不过是本长老对你的考验罢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林清影更是如遭雷击，她难以置信地望向李青山，嘴唇翕动。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青山：“长老，您……”
李青山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目光，此刻全都在沈夭夭这块“璞玉”身上。
“这样吧。”
他沉吟片刻，摆出了一副公允的姿态。
“你毕竟顶撞师姐在先，于情于理，都需有个了结。”
“你现在，向清影道个歉，此事，就此揭过。”
“本长老见你筋骨尚可，便破例收你为亲传弟子，亲自指点一二。”
他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在他看来，这个条件，没人能拒绝。
从一个即将被淘汰的废物，一跃成为长老亲传。
一步登天的机缘！
无数目光瞬间汇聚在沈夭夭身上，艳羡、嫉妒、不甘，几乎要将她洞穿。
李青山身后的林清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精心描绘的唇色霎时褪尽。
沈夭夭却像是没看见那些能杀人的目光，也没听见那足以改变命运的许诺。
她只是偏了偏头，漆黑的瞳仁里映出李青山那张故作宽宏的脸。
“长老的好意，夭夭心领了。”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
“只是，”她话音一转，慢悠悠地问道：“我有点不明白。”
李青山眉峰一挑，示意她继续。
“方才，您让我跪下的时候，为何不说我有天赋？”
她眨了眨眼，嗓音愈发无辜。
“莫非，在长老这里，能站着，才算天赋？”
她环视一圈，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或跪或趴，面色青白的同门。
“那他们……又算什么？”
这话如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在院内每个人的脸上。
那些刚刚还用鄙夷目光看她的弟子，此刻全都低下了头。
李青山古铜色的面皮下，青筋一跳。
他干咳一声，试图将此事含糊过去。
“修行一途，各有机缘，岂能一概而论。”
“哦，夭夭懂了。”
沈夭夭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掌。
“长老的意思是，道理，是留给强者的。”
“能扛住您威压的是天才。”
“扛不住的，连提鞋都不配。”
她一步踏出，首面李青山金丹境的气场，笑意从唇边蔓延至眼底，却冰冷刺骨。
“那若是我，”她顿住，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众人心头，“能将长老您……也打趴下呢？”
“按照您的道理，您是否也该……跪下，称我一声师父？”
“放肆！”
李青山终于压不住心头火气，一声暴喝，气浪炸开，吹得沈夭夭衣袂狂舞。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眼前那张带笑的脸，金丹修士的杀意，再无半分遮掩。
然后，她笑了。
笑得很开心，很释然。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这三年来，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被人嘲笑是废物，被人当成垃圾。
为了得到一点点可怜的修炼资源，她得去看别人的脸色，去干最苦最累的活。
她小心翼翼，她委曲求全。
她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够真诚，总有一天能得到认可。
结果呢？
换来的，是背叛，是羞辱，是差点被打死。
够了。
真的够了。
这个冷漠、虚伪、只看天赋不看人品的宗门。
这个道貌岸然、颠倒黑白、只会拉偏架的长老。
这个蛇蝎心肠、两面三刀、把她当傻子耍的白莲花师姐。
还有这群只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谁爱待谁待去吧。
“道歉？”
她轻声反问。
“然后继续留在这个，黑白不分，颠倒是非的宗门里？”
沈夭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她迎着李青山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沈夭夭，今日，自请退出流云宗。”
“这种破地方，老娘不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