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西年(745年)七月,当中原大地正被酷暑笼罩,葱岭(今帕米尔高原)的雪峰却依旧寒冽如铁。密山(今新疆塔什库尔干东南)、识匿(古西域地名,或为交通要冲之地)与葱岭沿线的关隘,在乌云压顶般的战云下瑟缩颤抖。这里本是大唐安西都护府最西陲的屏障,此刻却成为李泰昌叛军铁蹄下最后的挣扎之地。城墙上,唐军士卒裹着磨破的皮袄,哈出的白气瞬间在胡须上凝成冰晶,望着远处如黑潮漫过雪山的叛军营帐,心中涌起绝望——斥候拼死传回的消息显示,李泰昌亲率二十万大军,裹挟着西域降卒,正沿着古丝绸之路的险峻山道,分三路向这雪域绝境杀来。
自朅盘陀、于阗镇、小勃律失陷后,密山守将程万里便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密山城倚着陡峭山壁而建,城中守军不足八百,且半数冻伤致残,粮草仅够支撑十日。更致命的是,通往中原的山道己被叛军切断,连传递消息的信鸽都难以穿越这片战火纷飞的空域。识图戍主陆文昭抚摸着关隘上斑驳的“唐”字军旗,望着峡谷中蜿蜒的敌军长龙,声音被寒风撕碎:“此地若失,大唐再无西进之路!”而在葱岭主峰脚下的哨所里,戍卒们将最后几捆箭羽绑上硫磺,准备迎接最后的血战。
“传令各部!”程万里在密山残破的瞭望塔中展开冻硬的羊皮卷,“拆毁城内所有木质建筑,木料全部制成滚木礌石!每户出一丁,老弱负责熔铸箭矢——把寺庙的铜钟、百姓的铜壶,统统砸了!”密山城内顿时响起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白发老僧含泪看着供奉百年的铜佛被投入熔炉,孩童们背着装满碎石的麻袋,在结冰的山道上跌跌撞撞地运送物资。识图关隘处,陆文昭指挥士卒将巨石推至崖边,在山道上泼洒粪水,试图用天然屏障迟滞叛军。葱岭哨所中,士兵们将火药混入雪水,制成能在低温下燃烧的“冰雷”。
七月初十,叛军先锋抵达密山脚下。李泰昌站在特制的牦牛战车上,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大手一挥,叛军的投石机在高原稀薄的空气中发出沉闷轰鸣,巨大的石弹裹挟着冰雪砸向城墙。“放滚木!”程万里手持断剑,站在城垛后嘶吼。密山守军将浸满酥油的滚木推下山崖,夹杂着碎石的洪流瞬间吞没了数百叛军。但叛军悍不畏死,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攀爬,用血肉之躯填平陡峭的山道。
识图关隘的战斗同样惨烈。陆文昭亲自点燃第一道防线的硫磺,烈焰顺着山道蔓延,将叛军困在峡谷中。然而李泰昌很快调来西域降卒,驱使他们顶着盾牌冲锋。当叛军攀上关隘时,陆文昭率亲卫展开白刃战,他的皮甲被鲜血浸透,在寒风中结出冰晶,最终被乱刀砍倒在“大唐识图关”的匾额下。
葱岭主峰的哨所成为最后的绞肉机。唐军利用地势,将“冰雷”和巨石交替投掷,叛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李泰昌恼羞成怒,下令用抛石机将燃烧的牦牛尸体抛入哨所,顿时浓烟蔽日。守军在窒息中与叛军展开肉搏,哨所主将李烈在被包围前,将记录大唐西域疆土的羊皮图投入火中,随后拉响怀中的火药包,与数十叛军同归于尽。
战斗持续到七月十七日,密山城在叛军的火攻下轰然倒塌。程万里退至山顶的烽火台,点燃最后的柴草,望着浓烟升起的方向,喃喃道:“陛下,臣尽力了……”随后纵身跃下悬崖。识图关、葱岭哨所也相继沦陷,叛军将唐军的尸体堆积成景观,残阳将雪峰染成血色。
密山、识图、葱岭的陷落,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大唐在西域最后的尊严。消息传至长安,朝堂上死寂一片。曾经“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唐气象,在叛军的铁蹄下支离破碎。葱岭的风雪依旧呼啸,却再不见大唐商队的驼铃,只留下累累白骨与断壁残垣,诉说着天宝年间这场惨烈的边疆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