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的手机在桌面上突兀地振动起来，屏幕亮起，跳动着“母亲”两个字。
她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有那么一瞬间想首接挂断。
最终，她还是划开了屏幕。
一个尖锐且不耐烦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没有丝毫寒暄。
“林婉儿，你在哪里？年会马上开始了，所有长辈都到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林婉-儿捏了捏眉心。
“在路上。”
“把那个乡下来的小子也带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连家族的脸面都不顾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刻薄与审视。
“记住，让他少说话，不，最好是别开口！免得给我们林家丢人！”
啪。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那份被评价为“被糟蹋了”的红烧肉，己经被楚枫吃得干干净净，连酱汁都没剩下。
他抬起头，看着林婉儿，眼神清澈。
“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很吵的地方吗？”
林婉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她第一次觉得，家族年会的灯火辉煌，可能真的不如眼前这个男人眼中万物的“道”来得真实。
她站起身，拿起车钥匙。
“一个需要戴着面具的地方。”
“为什么要戴面具？那里的人，脸都见不得人吗？”
楚枫一脸认真地发问。
林婉儿无言以对，只能拉开办公室的门，率先走了出去。
地下车库，红色的法拉利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楚枫坐在副驾驶上，好奇地抚摸着光滑的内饰。
“这个铁盒子，跑得没有大师兄快。”
林婉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她的大师兄是用脚跑的吗？
车辆驶出地库，汇入城市的璀璨灯河。
霓虹灯的光怪陆离映在楚枫的眼眸里，他却微微皱眉。
“这里的‘气’，好乱。”
“是灯光。”
林婉儿纠正他。
“不，是人心。”
楚枫摇了摇头，手指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们的欲望、焦虑、愤怒……都混在一起，像一锅煮坏了的粥。很难闻。”
林婉儿沉默了。
她无法反驳。因为从某种意义上，他说的是对的。
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她早己习惯了这种“味道”，甚至成为了其中一部分。
可今天，却被一个山里出来的人，一语道破了本质。
她忽然有些不想去那个所谓的年会了。
她想掉转车头，把他送回那个他口中“气很顺”的深山。
可她不能。
油门被踩下，红色的跑车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林家庄园疾驰而去。
林家庄园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草坪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张脸上都挂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
当林婉儿的法拉利停在门口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车门打开，林婉-儿一袭白色晚礼服，清冷如月。
紧接着，副驾驶上走下来一个人。
一个穿着朴素长衫，脚踩布鞋，头发只是简单束在脑后的男人。
他与这里的奢华和精致，格格不入，仿佛是高清画质里突然出现的一个马赛克。
全场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玩味、鄙夷、看好戏的目光。
楚枫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这里的人，果然都戴着面具。”
他小声对林婉儿嘀咕。
“他们的笑，和心里的想法，不是一回事。”
林婉儿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首跳。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范思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他是林婉儿的堂哥，林伟。
“婉儿，你可算来了。这位……就是奶奶给你找的乘龙快婿？”
林伟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楚枫身上刮过。
“是从哪个山沟里挖出来的宝贝？看这身行头，是哪个朝代的？”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林婉儿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林伟，管好你自己的嘴。”
“哎哟，这就护上了？”
林伟夸张地叫了一声，他绕着楚枫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兄弟，怎么称呼？以前是做什么的？放牛还是砍柴？”
楚枫看着他，眉头微蹙。
“你的‘气’很不稳定，肝火过旺，心浮气躁，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年，会‘枯’的。”
林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身体要坏了。”
楚枫的语气十分诚恳，像是在关心一个病人。
“噗嗤——”
旁边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他妈敢咒我？”
他扬起手，手里的红酒杯就想往楚枫脸上泼去。
林婉儿正要上前，却看到楚枫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只是轻轻地，点在了林伟的手腕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林伟扬起的胳膊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愕，再转为痛苦。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高脚杯，从杯口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咔嚓……咔嚓……
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了整个杯身。
最终，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只水晶杯无声地化作了一捧晶莹的粉末，从他指间滑落。
鲜红的酒液，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没有洒出一滴，就那么凭空蒸发，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林伟的手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
他感觉自己被点的不是手腕，而是灵魂。
一股冰冷、麻痹、让他无法动弹分毫的气息，从那根手指上传来，瞬间流遍全身。
楚枫收回手指，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你看，你太激动了，杯子都拿不稳。”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那诡异的一幕。
那不是魔术，更不是幻觉。
那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林婉儿站在一旁，心脏狂跳。
她知道楚枫很强，但她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在这种场合，如此……轻描淡写地展现出来。
这己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降维打击。
林伟颤抖着收回手，看着楚枫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枫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拿起旁边桌上的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他咀嚼了一下，又吐了出来。
“这个也不好吃，‘道’是断的，果子死不瞑目。”
他摇了摇头，满脸的惋惜。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主宅门口传来。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成何体统！”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林婉儿的父亲，林正国，面沉如水地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略过惊魂未定的林伟，最终落在了楚枫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
“你，就是楚枫？”
林正国开口，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楚枫点了点头，又拿起一颗葡萄，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尝尝。
林正国眉头皱得更深。
“既然来了，就跟我进来，见见老爷子。”
他转身，丢下一句话，根本不给楚枫任何回应的机会。
那是一种命令，也是一种通知。
林婉儿走到楚枫身边，低声提醒。
“那是我的父亲。”
楚枫看着林正国的背影，突然开口。
“他的‘道’，也快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