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场革命。”
“这是一场命名实验。”
“但每一次命名,都是对旧世界的否定。”
这是《记忆者·源序协议》开篇第一句话。
它不是口号,是协议本身的定义。
裂变派将协议正式转交于我们,标志着编号制第一次在系统辖区内出现局部真空地带。
一块没有编号、没有识别、没有身份等级的地带:‘零域’。
协议只要求三件事:
**禁止编号使用:**所有原有编号者在此区域内不可使用任何编号身份。
**开放命名权:**个体可自定义名字并通过记忆锚定仪公开写入。
**禁止外部认证系统介入:**包括系统信息镜像、雾轮注册结构体、通用识别算法。
换句话说——这块地,系统“看不到”;雾轮“承认不管”;编号“等于废纸”。
我们在第一天搬进零域时,心里其实没有底。
“你确定这不是一场灾难?”许垣问我。
我说:“如果没人愿意冒险说一句‘我是谁’,那我们连说错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批入驻者共计33人。
其中:
8人为失印者(包括被迫丢弃编号的前工程组)
13人为无编号出生者
12人为主动放弃编号加入者(包括一位前系统资料员)
他们的名字,第一次被完整写入公共记录墙。
那面墙叫做:
“我在这里。”
上面不是信息条,不是数据库。
是一道真实墙面,用特殊石灰雾板涂刷,上面用金属钉打上名字和他们自述的“第一次想被叫这个名字”的记忆片段。
举个例子:
【林桐】——我五岁时听见自己在梦里被叫“林桐”,那不是父母的声音,是我自己的声音。
【叶未生】——我想活一次,不被定义为“失控者”,所以我用了“未生”。
【周尘】——我把我母亲的名字和我父亲的姓拆了组起来。因为他们在系统清除中死得太安静,我不能。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是一个“对旧定义的抗辩”。
我们第一次意识到,命名不是轻飘飘的决定。
它是一次记忆与权力的拔河。
与此同时,系统并未沉默。
他们没有再派回音猎犬。
他们转向了另一种方法:
语义崩坏点布设。
这种技术早在五年前曾被用于“语言崩溃抑制实验”中,是通过释放结构性语义毒素,让一个词在集体意识中失去意义。
例如:
“自由”这个词,会被反复混用在广告、口号、剧本、噪音中,首至它不再代表什么具体含义。
而这次——目标是“命名”本身。
我们收到情报时,雾民区广播中己开始反复播放以下片段:
“名字?不过是一种心理幻觉。”
“命名无法改变命运。”
“编号才是唯一的确定性。”
“你不是你。你只是系统观察结果。”
这种“崩义广播”将在十日内覆盖全层低频。
更可怕的是,它并非错误,而是一种有意削弱命名语义强度的技术。
这相当于:
你说“我是谁”,他们说“那没意义”。
延川在零域会议厅沉思许久,说:
“他们不是来封锁我们。”
“他们是想让世界再也听不懂我们。”
于是,我们必须加速。
我们做了两个决定:
1. 设立“名字写入日”
每周一次,全体居民公开写入名字,并轮流讲述名字背后的故事,建立语义强化锚点。
2. 构建“记忆语境网”
由裂变派前认知程序员编写,构造一种脱离系统的语义储存节点,让每个名字不依赖于系统的字典,而是建立于人与人之间的记忆通道。
这是一场语言保卫战。
我们不是保护嘴巴。
我们是保护说话背后的意思。
那天夜里,一名少年第一次在广场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白野千。”
他说完,广播塔没有崩义,没有封锁。
他大喊一声:“我在!”
整片领域鸦雀无声。
但远处废墟里,有个女人悄悄附和了一句:“我听到了。”
这就是胜利。
不是说话的人多,而是——终于有人听见了。
那天我在笔记上写下:
“编号归零,不是删除编号。”
“是让编号变得不再唯一。”
“每个名字,都是一把钥匙——通向真实的自己。”
“系统要抹去的是钥匙。”
“我们要做的,是教会所有人自己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