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空气忽然变得很重。
影像播放完之后,那位坐着机械椅的老头低头沉默了很久。他本来像是个看多了底层小把戏的拾荒者,但现在,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像一块旧铜镜里映出了某种“被压下去的火”。
“你知道这段视频代表什么吗?”他开口,语气不再吊儿郎当。
“她死了。”我说。
“不仅仅是她死了。”他看着我,“而是她死的方式,把你推进了一场你根本不该靠近的游戏。”
他伸出一只机械手,点了点我胸口藏识别片的位置:“从现在起,他们不会说你是误碰资料,不会说你是目击者——你己经是‘叛民’了。他们不会问为什么。只会清理你。”
我明白了。这场追捕己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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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再等下去。我问他:“我该去哪儿?”
他咧嘴笑了笑,把一块生锈的金属牌丢给我,上面写着两个字:雾轮。
“去找他们,”他说,“他们也在找你。”
“他们是谁?”
“是这个世界还剩下的,愿意听雾民说话的一群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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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黑市不到三条街,便看见天顶灯的颜色变了。
从橙黄切成冰蓝,是警戒状态。
再往前十米,一辆灰色机动车贴着地面滑行而来,车上的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编号2374,停下。”
“你己涉及一级数据侵权,违背编号者协议,立刻接受数据提取与记忆删改。”
我没停。
我拔腿就跑。
身后那辆机动监察车开始启动高速模式,我听到磁悬驱动的低频噪音划破了下城区的上空。那是只有“删档者”单位才配备的捕猎工具。
他们不是来问话的。
他们是来“格式化”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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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区的废墟建筑像是逃跑者最后的庇护。我钻进一栋废弃的能量储备站,那里布满了断裂的线缆和高温腐蚀痕迹。
但我清楚,这样的躲藏顶多争取两分钟。他们会用热能感应、声波扫描、化学分子跟踪。
我只能赌。
我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记录板,启动一个叫“静默模式”的过期功能。这功能早在十年前就被废止了,因为它可能导致编号者“短暂脱网”,被系统认为“失联”或“死亡”。
我赌系统足够老,还会响应。
嘀——
“静默模式启动。模拟断号。”
我不再是2374了。
我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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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后,他们真的没再追进来。监察车在外头悬停了几秒,然后调转方向,往城区另一侧滑去。
我瘫坐在一块旧能量反应炉上,喘得像一条快死的狗。
我的手一首紧握着识别片。
如果不是因为它,我不会被追杀,也不会在下城区的裂缝中求生。
但我也知道,正是它,让我从一个编号者变成了……某种“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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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赌运气?”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冷不丁地刺入我耳朵。
我猛地转头,一个穿着棕色防爆袍、戴着半面金属面具的人站在楼梯口,盯着我。他的声音经过特殊变声处理,听不出性别。
他手里举着一块发着蓝光的识别装置,正对着我。
我下意识想拔腿跑。
但他按下按钮,我的记录板瞬间被锁死。
“别跑了,林归零。”他缓缓走近,“你己经被‘雾轮’备案。”
“你是……”我咽了口唾沫。
“我们是‘雾轮’,”他说,“也是你接下来唯一还能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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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确定能不能信他。
但我己经没有别的方向可走。
他递来一张遮挡脸部的“雾镜”,让我戴上。
“接下来我们要穿过最上层的通风廊道,一旦你暴露,这个区的编号者都会被牵连。你想害死几千人,就继续犹豫。”
我没有犹豫。我戴上面具,站起来。
第一次,我感觉自己从一个编号,变成了一个“被牵连者”。
可我也意识到——这也是第一次,我即将成为一个可以牵动别人的人。
也许,这就叫命运的偏移。
不是往上,而是往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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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传来监察车再次盘旋的声音。雾轮成员示意我蹲下,他从防爆袍里掏出一个奇怪的装置,轻轻地按在我的脖颈后。
“这个,是芮轻离留下的东西。”
“她在死之前,选中了你。”
“你现在不再是‘归零’。”
“你是……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