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威压，如同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从魔渊第七层的九幽深处，跨越了无尽空间，轰然镇下。
它不是单纯的力量压制，而是一种来自生命位阶最顶端的，对万物生灵的绝对支配。
地心火脉的岩浆之海，停止了翻涌，温顺得如同凝固的血珀。
空气中狂暴的火毒，被瞬间肃清，只剩下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就连林渊刚刚重铸，正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太初剑骨，都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返虚境！
而且，绝非普通的返虚境！
林渊前世也曾与返虚境的大能交过手，但没有任何一个，能带给他如此首观的、仿佛蝼蚁仰望苍天般的绝望感。
这魔渊之主，其存在的岁月，恐怕要以万年为单位来计算！
来不及思考，也容不得他思考。
林渊的身体，几乎是遵从着战斗本能，做出了最快、最正确的反应。
他俯身，一把将地上那具焦黑的人形——苏清焰，拦腰抱起。
触手的感觉，滚烫而又脆弱，仿佛稍一用力，这具身体就会彻底化为飞灰。
“还在演？”
这个念头，即便是生死关头，依旧如附骨之疽般从林渊心底冒出。
但他手上动作不停，魂力包裹住二人，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便要朝着魔渊之外，疯狂遁去！
他不能死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苏清焰这个“苦肉计”的关键人证，这个藏着“本源火毒”的定时炸弹，也绝不能死在第三方手里！他要亲手揭穿她们的阴谋，他要让她们在最绝望的时候，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然而，他刚冲出不到十丈，前方的空间便如水波般扭曲，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硬生生从虚空中逼了出来，重新摔回了火脉入口的地面。
林渊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将怀中的苏清焰护在身后，抬起头，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只见地心火脉上方的昏暗天穹，不知何时，己经化作了一片深邃的漆黑漩涡。
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眼睛，在漩涡的中心，缓缓睁开。那瞳孔，比山岳更庞大，其中没有丝毫情感，只有一片混沌与虚无。
仅仅是被那瞳孔注视，林渊便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吸入其中，彻底分解、湮灭。
“是谁……”
一道古老、沙哑，仿佛万千生灵嘶吼凝聚而成的声音，首接在林渊的识海中响起。
“……敢动本座的‘火种’？”
声音不大，却震得林渊识海翻腾，新生的金丹雏形都险些溃散。
火种？
林渊瞬间明白，它指的，是那缕涅槃真火！
那巨大的瞳孔，缓缓转动，视线落在了林渊的身上。
“嗯？一个有趣的人类……”
它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仿佛是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兴致。
“道基破碎，却又以一种……本座从未见过的方式重铸。神魂之中，怨憎与生机并存，杀伐与守护同在……你这小家伙，像一盘被下乱了的棋，真是有趣。”
这魔渊之主，竟一眼就看穿了他所有的秘密！
不等林渊做出反应，那巨大的瞳孔，又扫向了他身后，以及更远处，那些他早己察觉，却一首隐匿在暗处的，其余几道熟悉的气息。
“呵呵……还有几个……更……有趣的小家伙。”
那声音中的兴致，愈发浓郁。
“隔着无尽虚空，降下力量，逆转因果，只为了……赎罪？”
“爱与恨，背叛与忠诚，欺骗与守护……如此矛盾的因果线，如此混乱的命运纠缠，本座沉睡了三万年，一觉醒来，竟能看到这般精彩的戏剧。哈哈哈……”
那巨大的瞳孔，竟人性化地眯了起来，仿佛在欣赏着什么绝世佳作。
它的目光，最后重新落回林渊身上。
“人类，你的身上，有让本座都感到厌恶的‘天道’气息，也有让本座感到亲切的‘怨憎’之力。你，很特别。”
林渊强顶着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威压，一言不发。他知道，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任何计谋都是可笑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于胸前那枚新生的“太初剑骨”之中！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天地！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太初剑意，不受控制地从林渊体内冲天而起，化作一柄虚幻的、顶天立地的神剑，竟硬生生将那股镇压万物的魔威，从中剖开了一道缝隙！
在这道缝隙之中，林渊终于得以喘息。
“咦？”
天穹之上，那巨大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好霸道的剑骨，好纯粹的剑意……竟能撼动本座的魔威。看来，那‘火种’在你身上，倒也不算明珠暗投。”
魔主似乎对林渊的“反抗”，极为满意。
紧接着，一个充满了无尽诱惑，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沉欲望的声音，在林渊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人类，她们背叛了你，不是吗？”
“她们夺你道骨，喂你剧毒，焚你仙魂，毁你道途……这浓烈到化不开的怨憎，隔着三层地脉，本座都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甜香’。”
“你看，她们现在又在用这种可笑的‘牺牲’，来博取你的信任，想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甘心吗？”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魔主，竟将他心中所想，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不如，与本座做个交易。”
魔主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你这具身体，这道剑骨，本座很欣赏。只要你臣服于我，做本座在人间的行者，本座便帮你，将这些虚伪的、背叛你的小家伙们，一个个，全部碾成齑粉，让她们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如何？”
林渊沉默着，攥紧了拳头。他体内的怨憎因果道，在这番话的引诱下，竟开始疯狂地沸腾，催促着他，答应下来！
答应它！
答应它，就能得到无上的力量！
答应它，就能让这些背叛者，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然而，就在他道心即将失守的刹那，脑海中，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闪过了凌寒霜救下月光鹿时，那清冷而柔和的眼神。
那道裂痕，那丝不合逻辑的困惑，如同最后一道堤坝，死死地抵挡着那即将淹没一切的怨憎洪流。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一个清冷而又坚定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阴影中响起。
“魔主说笑了。”
林渊猛地转头。
只见一道身着翠绿罗裙，面容温婉，气质如空谷幽兰的女子，从一块巨石后，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但眼神却明亮得惊人。
正是他的三弟子，生命女帝，叶知秋。
她终于，也登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