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卡在寒鸦喉头,沈昭华指间的虎符突然发烫。玄铁符身"沈"字裂痕渗出黑血,在青玉砖上蜿蜒成漠北十二城的地形图。
"娘娘可认得这个?"萧执弈剑尖挑起块焦黑骨片,"三年前鹰嘴崖焦土里,臣亲手捡回来的。"
沈昭华瞳孔震颤。骨片上残留着半朵鎏金缠枝纹——是父亲护心镜的纹样!记忆如惊雷劈开天灵,她看见漫天箭雨中,父亲将护心镜塞进她怀里:"昭华,记住这个图案......"
"看来娘娘想起来了。"萧执弈突然击掌,刑房暗门轰然洞开。阴风裹着腥甜药香扑面而来,沈昭华腕间玄铁链突然绷首,拽着她跌向黑暗。
三千六百级石阶旋转着坠入地心,沈昭华的宫装下摆被磷火燎出焦痕。当最后一级台阶在足下碎裂时,眼前景象让她喉间泛起酸水——
七根青铜柱擎天而立,每根柱身缠绕着九具孩童干尸。他们空洞的眼眶朝着中央药鼎,鼎中沉浮的赫然是父亲的头骨!
"这是国师的七星续命鼎。"萧执弈的玉扳指擦过鼎身符咒,"用至亲骨血为引,可唤亡魂归位。"
沈昭华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药鼎旁散落着数十柄沈家制式佩刀,刀柄缠旗的褪色方式,与三年前漠北战场如出一辙。突然,鼎中头骨的眼眶亮起幽蓝鬼火,下颌骨开合着发出磬音:
"昭华......快逃......"
"父亲!"沈昭华扑向药鼎,腕间铁链突然被青铜柱缠住。柱身孩童干尸突然睁开眼,漆黑指甲暴涨三寸,首刺她咽喉!
锵——
萧执弈的剑锋斩断干尸手臂,腐肉落地化作黑水。他揽着沈昭华的腰急退,蟒纹大氅扫灭沿途磷火:"娘娘现在信了?澹台镜要用沈家血脉炼十万阴兵。"
沈昭华挣开他的怀抱,赤足碾碎地上骨片:"王爷把我诱来此地,就为看这出傀儡戏?"
话音未落,药鼎突然剧烈震颤。父亲的头骨在沸腾的血水中旋转,天灵盖缓缓升起卷羊皮——正是虎符中缺失的龙脉图!
五更天的梆子声裹着霜气刺破黑暗。沈昭华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三千寒鸦卫的铁甲映着月光渗入地缝。
"来得正好。"萧执弈剑指穹顶,"就让娘娘看看,何为真正的沈家军。"
石顶轰然炸裂,寒鸦卫如黑云压城。沈昭华却浑身发冷——每个士兵的玄铁面具下,都传出熟悉的漠北牧羊哨!那是她在鹰嘴崖教给残部的求援暗号。
"不可能......"她踉跄扶住青铜柱,"三年前他们都战死了!"
萧执弈突然扯下近卫面具。那人左脸刀疤狰狞,赫然是父亲的副将陈锋!但更令沈昭华窒息的是,所有寒鸦卫的盔甲内衬,都缝着沈家军阵亡名录。
"末将陈锋,参见少将军!"三千人齐刷刷跪地,甲胄碰撞声震落壁间血珠。
沈昭华喉间腥甜翻涌。她看见陈锋脖颈处蔓延着蛛网状黑纹——那分明是澹台镜炼药人的标记!
卯时的晨光刺穿炼药房天窗时,沈昭华在血泊中拾起龙脉图。羊皮触手滚烫,竟是用人血混合朱砂绘制。她突然发现图中山脉走势,与父亲临终前在她掌心划的图案完全一致。
"王爷可知这是炼魂阵?"她将龙脉图按在萧执弈心口,"以十万生魂为祭,可炼不死军团。"
萧执弈的蟒纹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三年前澹台镜就在漠北布阵,沈老将军是为破阵而死。"他突然撕开前襟,心口箭疤竟与龙脉图上的阵眼重合!
沈昭华指尖发颤。记忆如潮水倒灌——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不是护心镜,而是半块浸血的阵图。而萧执弈心口的箭伤,正是当年她为救被困阵眼的将士,误射出的穿云箭!
"现在明白了?"萧执弈握住她执图的手,"沈家军从未叛国,是本王需要他们'战死'。"
日昳时分,沈昭华在东宫地窖前止步。腐臭味混着药香从门缝溢出,银翘的绢帕遗落在台阶上,沾着星点荧光——是澹台镜炼药用的磷粉。
"娘娘小心!"陆沉突然从梁上跃下,哑声嘶吼。他脸上刀疤因焦急而扭曲,手中短刀刻着沈家军徽。
地窖门轰然炸裂,数十具童尸如提线木偶扑来。沈昭华旋身踢飞首当其冲的尸傀,却发现它们关节处都嵌着沈家箭簇。父亲临终前的呐喊在耳畔炸响:"昭华,箭阵有诈!"
"这是当年射杀沈家军的箭。"萧执弈的剑锋斩断尸傀头颅,"箭头淬了炼魂散,中箭者死后会成为澹台镜的傀儡。"
沈昭华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扯开陆沉的衣领——他锁骨处赫然是炼魂散的黑纹!
暮色西合时,沈昭华在铜镜前更衣。菱花镜突然映出苏玉瑶的脸,少女眼尾朱砂痣滴着血:"你占了我的身子,就要替我报仇。"
"你要报什么仇?"沈昭华捏碎胭脂盒,朱砂混着金粉淌满妆台。
镜面突然浮现血色画面:大婚前三日,苏玉瑶撞见太子在药鼎前割腕。他的血染红鼎身符咒,鼎中浮现的竟是沈昭华的脸!
"萧景珩用你的血养魂......"苏玉瑶的幻影在镜中扭曲,"他要把你炼成剑灵!"
沈昭华挥拳击碎铜镜,碎片划破脸颊。血珠坠入妆奁暗格,机关弹开露出半卷《六韬》残本——正是刑房棋局缺失的那卷!